第100章

“謝父皇!”

南承曜一面跪地謝恩,一面狀似不經意的冷冷看來,眸中的警告與冷硬不言而喻。

我深深吸了口氣,隨著他一道叩下了頭。

皇上雖然沒有明言恩赦,但語氣中的松動已經很明顯了,這件事情,多半就會像這樣不了了之。

而我,卻必須對著這個原本就一手造成這一切的人,跪地謝恩。

走出了定乾宮門,明晃晃的陽光刺得我幾乎睜不開眼,也將前方南承曜的身影拖出了一個長長的影子。

我垂下眼睫,沿著他的影子,一路走出紫荊宮。

車簾合上,狹小的空間裏重又只剩下我與他。

我深吸了一口氣,開口:“殿下,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若是謀反,瀲不會只帶兩三個親隨便返回上京的……”

他打斷了我的話:“那又如何,就像你剛才聽到的那樣,慕容瀲身為武將,不得旨意擅自帶兵返京,已經是死罪了,更何況,他原本就沒有可以不死的理由。”

“一點法子也沒有了嗎?”我問。

他看著我,目中似是帶上了一絲憫柔神情,緩緩開口:“清兒,我在意不了太多。”

“那麽灩兒呢?她不過是一介女流,既然現如今一切已成定局,留著她也無傷大雅,殿下,這是你方才說的。”

我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我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說,也知道自己或許不該,可是,我沒有辦法。

“我說的,並不代表聖上想的,”他依舊靜靜看我:“我只能保證,孩子出世以前,她不會有事。”

“那孩子出世之後呢?”我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罪臣之女,又無太子妃的名分護著,更無功績和民心可依靠,只能一死。”他眸中的憫柔復雜之色逾甚,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清兒,我不會讓你有事,但是旁人,我顧不了太多。”

“旁人?”我閉了閉眼:“對殿下而言或許是,但對我來說,瀲和灩兒,在這個世間上,他們是我僅有的親人。”

擡眸直直看進他的眼底,我一個字一個字的開口問道:“從漠北回來以後,殿下刻意讓世人知道,甚至誇大其辭的,關於慕容清的種種,是不是就是為了今天?”

他握著我的手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從那時起,殿下就在謀劃這一天了,是不是?”我依舊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唇邊忽而就泛出一抹荒涼而又自嘲的弧度:“殿下一手毀了我的家,現在卻又恩許我留下這條命,我是不是應該感謝殿下?”

我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僵了下,卻終究只是慢慢松開。

我的心裏,忽然就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從前,那一段從我記憶中抹去的從前。

當年,他親眼看著我從懸崖上跳下,結束了一切的愛恨糾纏。

而如今,他在極力的保全我,我不是看不出來。

只是,卻不知道,到底哪一種才算做真正的殘忍,而哪一種,又算仁慈。

恰此時,馬車緩緩的停下,我心底復雜而沉郁的情緒,幾乎讓我承受不住,可是,我卻還不能倒下去。

“殿下,房大人、杜大人和趙大人他們幾位,已經在前廳候了多時了。”我們方一下馬車,秦安便上前來對南承曜開口道。

我無心理會這些事端,獨自一人走進了王府,或許是得了南承曜的授意,秦安一直將我送到歸墨閣方才離開。

我並沒有再多說什麽,此時此刻,我的思緒一片混亂,我告訴自己必須先冷靜下來,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理清接下來的路應該怎麽去走。

在如今這樣的局勢之下,我很清楚,行錯任何一步,所要付出的代價都不是我所能承受得起的。

回到歸墨閣,我卻並沒有見到疏影,聽畫意說,我們剛進宮,她便出府去了。

我料想著她必然是因為牽扯暗香,所以出去打聽消息,雖然不可避免的有些擔心,但也明白,她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頭,不會出什麽事的,反倒是限制了她的自由把她困在府中,依她的性子,只怕要被焦慮與憂心折磨瘋了。

一面暗自想著,一面走回房間,房間裏並沒有旁人,只有漓陌一襲白衣,坐在案前,手裏拿著一張單子把玩。

見我進來,她也不起身,依舊拿著那張單子,擡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我:“三王妃,這張方子是從哪裏弄來的?”

我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單子,一看之下才知道,那是當日淳逾意開給我的方子,只是那時,我整個人因為桑慕卿的事情太過震驚混亂,不過是隨手將單子交給了疏影收著,並不甚在意。

後來便出府去了邪醫谷,一連串的變故幾乎將我的心力耗盡,我壓根就忘了還有這麽一張方子,不知道漓陌是從什麽地方又將它找了出來。

“怎麽了?”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