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5頁)

“不覺得臟嗎?”

“從小習慣了,可能都不介意吧。”

“我可不喜歡。”

地板上淺駝色的絨毯看上去並不是特別臟,但赤腳踩在上面,並不很舒服。

“帶著拖鞋來就好啦。”

“可以在島上買雙涼鞋嘛。”

千秋是個喜歡潔凈的女人。兩人第一次見面,她就明確地說:“我的愛好是打掃衛生和洗衣服。”她把自己的房間收拾得一塵不染,窗明幾凈。關系升華以後,宗形彈下煙灰或弄臟桌椅,她都會忙不叠地拿來衛生紙或手帕,仔仔細細地擦個幹幹凈凈。

朋友安原憐子曾為此感到驚訝:“千秋小姐連浴室都擦得鋥亮。”她潔凈得似乎有點過分了。

宗形倒是喜歡她的這種潔癖。

相貌美麗的女人不少,而愛好潔凈的女人不多。相貌之美是可以用化妝品和服裝來提升的,但愛好潔凈卻要通過家教或環境來熏陶,慢慢養成習慣。

如果有人問宗形是選擇美貌,還是選擇整潔,他會果斷地選擇後者。五官和姿色稍微差點兒,對日常生活沒有影響。一個邋裏邋遢的女人在你眼前晃來晃去,第二天就會厭煩。當然,這是以同居或結婚為前提,至於偶爾與之打打交道,也許沒有多大關系。

初見千秋時,她就給人留有清瘦、潔凈的印象。衣服穿得幹凈又合體,眼睛大大的,透顯著機靈,一看就是爭強好勝的類型。越是爭強好勝,越喜好整潔。幾年的過往證實了宗形的眼力十分準確,宗形對此沾沾自喜,並自得其樂。

但是,任何事物有長就有短,喜好潔凈過度,就會讓人覺得累。房間收拾得一塵不染的同時,她對任何事都很嚴厲,一旦作出決定,便不可通融。

比方說,確定明天早晨打掃衛生,就是宗形在酣睡,她也會叫醒他騰地方。閑暇之時,兩個人待在一起,宗形突然想做愛,必須央求於她。征得同意後,首當其沖的是要他去洗手。任憑宗形怎麽說幹凈,也不行。千秋的潔癖此刻表現得淋漓盡致。宗形卻在洗手的過程中,沒有情緒了。兩人在床上做愛,事兒一結束,她會迅速離開宗形,沒有卿卿我我的纏綿悠然。

在床上尚且如此,平時就更明顯了。

宗形工作結束得早,想利用空閑與千秋幽會,有時會遭到千秋的斷然拒絕。有重要事情不能脫身另當別論,往往都是堂而皇之的理由,“早跟朋友有約了”,或者“已確定去洗桑拿”。

如果勸說她:“明天去吧?”她會說:“不行!因為早已定好了。”顯得很無情。

“跟我幽會和去洗桑拿哪個重要?”

如果宗形就此質問她,千秋會不置可否,指責宗形“不該這麽說”。

態度倒是鮮明,但過於任性,令人感覺乏味。

話雖如此,但千秋的愛情觀並不淡薄。

過去,應該用“過去”這個詞,兩個人的關系最融洽時,千秋每天都給宗形打電話,說自己想幽會。宗形在她的房間住下,她次日早晨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愛你”。一人外出或歸來,也說同樣的話,並相擁接吻。宗形作為男人,有時覺得難為情,千秋卻不害羞,毫不在乎地說和做。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盡管千秋那樣撒嬌,卻能把私情和工作截然分開。

三年前還做模特時,宗形留她在床上待三十分鐘,她說要去取服裝,不接受。實際時間很充裕,她卻說來不及,斷然拒絕男人的懇求,不知她是怎麽想的。

很多時候使宗形敗興。但又不能憑道理說好說壞,也不能責備她這種一絲不苟的處事精神。

隨著千秋的工作逐漸忙碌,這種率直的性格日益劇烈化。

如果宗形說:“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見到你。”她會用一句話回絕:“不行,現在正在工作!”這種情況反復出現,就會使人感到厭膩。同時又會使男人產生一種信任感:那麽潔身自好、忘我工作的女人,即使不在她身邊,她也不會亂來吧。

實際上近幾年,他和千秋的關系疏遠了不少。但是,可以斷定她沒和別的男人親熱。不是憑道理,而是憑直覺,一接觸她的身體,自然就能明白。

也許是貪戀潔癖的緣故,宗形盡管對千秋感到乏味和敗興,心裏卻依然留戀她。

可能宗形一方面對女人的潔癖感到敗興,一方面又被這種潔癖所吸引,這是一種奇妙的關聯。從不同的角度看,缺點像優點,優點又像缺點。宗形看到了問題的兩個方面,從而產生了動搖。

他是在動搖中陪伴千秋來印尼的。

“怎麽啦?沒拖鞋也得凈身啊!”

千秋突然回過頭來對宗形說。

“對,得跟往常在國內一樣。”

看著千秋輕輕地踮著腳尖走路,盡量不讓腳接觸絨毯,宗形突然覺得很可笑。盡管最近一段時間兩人沒在一起,千秋的性格好像沒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