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5/6頁)

一瞬間,宗形囿於一種妖艷的感情,但沒感到更深的欲望。

過了兩個小時,機上開始分發午餐。飛機起飛後兩人在不斷地吃東西,故而一點食欲也沒有。

“還有三個小時到啊。”

吃完飯,千秋擡起手腕看了看表,接著從提包裏取出筆記本。

“工作計劃安排得好滿啊。”

宗形瞥了一眼,千秋急忙合上筆記本。

“不許看!”

以前對千秋的心思和動向都了解,現在卻出乎預料。

“明天就實錄嗎?”

“是啊!這幾天在南國海島上逍遙過頭了,正擔心還能不能做好呢。”

“沒事的。你沖著鏡頭大膽去做。”

“光憑膽量可不行。你的工作怎麽樣?”

“會有辦法解決的。”

回到公司,會有新的電視劇等著協商和啟動,能否順利不得而知。一想到工作的事兒,宗形就有點沉不住氣。

如果說起各自的工作細目來,那就沒有止境了。

“明天實錄完了以後,有時間吧?”

“難說啊。下一周要進行各種采訪。”

“過兩三天再一起吃飯好嗎?”

千秋在看著筆記本思考。宗形點燃了香煙。

忙不忙暫且不談,白天不行,還有晚上,晚上不行,還有夜間,關鍵是為或不為。

“好!下次吃飯叫上角田先生!”

千秋啪嗒一聲合上筆記本,仰起臉來。

“他應該在局裏很吃得開吧?”

“所以你想見他?”

角田是大型廣告公司的部長,和宗形是十多年的朋友。

“你舍不得把自己的朋友介紹給我?”

“沒有那回事兒……”

宗形沒介紹多少朋友給千秋,與其說是舍不得,莫如說是防止千秋因為與自己的特殊關系而向朋友撒嬌。

“那就下次叫上角田,一起吃飯好吧?”

宗形含糊地點點頭,把視線轉向窗外。

飛機一直在大海上空飛行,引擎發出單調的轟鳴聲。太陽有點西斜了,機體的影子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向前運動。

好像快到沖繩了。過了沖繩,到東京還需兩個半小時的時間。飛機到成田落了地,兩人就會提著各自的行李,乘車回到各自的住處,重新回歸各自的生活。

宗形再次將椅背輕輕地放倒,回憶這次旅行的事兒。

自己和千秋六天前離開成田時,對這次旅行是抱有期盼的。

並非期盼自己和千秋的關系能得到全面的改善 ,但認為只要兩個人朝夕相伴,定能開辟出與原先截然不同的相處方式。

實際上通過這次旅行,宗形進一步感受到原先所忽視的千秋的優雅,發現她身上令人驚喜的成分。包括她吃飯或洗衣時的麻利、睡在同一張床上的親昵以及沉默時的平靜等。這都是只有相伴旅行才能弄清楚的東西。

然而,並不是一切都稱心如意。豈止如此,也正是因為朝夕相伴,才發現了不利的方面。

“兩人走得太近了……”

宗形在心裏默默譴責自己。

或許相愛的男女之間關系疏遠並不好,但走得太近也不成。有些問題離得遠,發現不了,走得太近會袒露無疑。

在距今四五年前,兩人剛相識的那陣子,即使彼此產生不滿,也有克服它的熱情和精力。確信愛情很快就能消除兩個人之間的隔閡。

而關系一旦冷卻,彼此看到別的世界後,恢復則是比較難的,尤其是呈現出兩個人追求的差異。乍一看,這種差異微不足道,其實要消除,卻很艱深,甚至用性的愉悅也難以修復。

宗形漫無邊際地思考著,往旁邊一看,千秋又頭枕窗框進入了夢鄉。

從睡姿、睡容上看,哪兒也沒有缺點。粉嫩的臉兒天真爛漫,微微傾著的脖子纖美、修長。到底是對這張恬靜的面孔哪兒不滿呢?自己也弄不懂自己了。

也許此刻的千秋在假寐,呈現的是一種暫時的姿態,並非真實的存在。與之待在相鄰的坐席上,是一種身心相許的關系,但其身上的不少東西好像永遠弄不懂。

男人和女人的關系看似很近,實際上卻無限遙遠。

“是吧……”

宗形不由自主地說出了聲,隨即聯想起那個浮現在藍色大海中的巴厘島。

也許與自然界中的小島相似,千秋和自己都是浮現在人世間的小島。從遠處看,兩個島嶼緊密相連,一旦走近,彼此之間難以跨越的海峽就會顯現出來。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性別和性格差異,以及文化與感覺的差異,就像不斷拍打堤岸的浪濤,慢慢沖擊和侵蝕了海島,疏離了兩個人的關系。

這次旅行的初衷,也許就是為了親眼看到並證實這一點。

也許有人會說自己居心不良,但是可以說,正因為參加了這次旅行,彼此才真實地感受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從而加深了相互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