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夜的謊言(第5/7頁)

南喬拿出老式的諾基亞手機,打開通訊錄,只有周然一個名字孤零零地躺在那裏。她仔細回憶了一下自相識以來的七年,發現兩人間值得紀念的事情確實乏善可陳。

她放開手,手機便從下水地磚的柵格裏掉了下去。

自平安夜分手之後,南喬就沒有再回過周然的公寓。好友歐陽綺笑話她才是“斷舍離”的最高境界,隨身的東西加起來一個行李箱都裝不滿。別說什麽奢侈品包包了,連套高档點的化妝品都沒有,真是丁點都不便宜新進去的小婊砸。南喬卻知道她已經丟失了她最為珍重的一些東西在那裏,再也拿不回來。

南喬沒什麽交心朋友,歐陽綺算是唯一的一個。兩人都是南方H省人,後來南喬因為父親工作調動來了北方,然後出國念書。歐陽綺則是大學考上了北京的T大生物系。碩士畢業之後,在朝陽區開了個寵物醫院。

這天傍晚南喬去了歐陽綺的寵物醫院,歐陽綺剛做完一台手術,正在洗手換衣服。南喬看見兩個型男一前一後地抱著狗出來,都帶著墨鏡,後面年輕點的男人幫前面那位把圍巾圍上,很快遮住了大半張臉。前面那個目不旁視直接出門,後面那個看見南喬,還禮貌地向她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清澈溫暖的笑意。

歐陽綺擦著手出來:“稀客。”她梳一頭小臟辮兒,眉線平直鋒利,是個頗見銳氣的姑娘。

南喬仍然若有所思:“剛才那個人,感覺面熟。”

歐陽綺把下眼皮拉下來,向她做了個怪相:“南喬你已經病入膏肓。當紅一線男星,新晉影帝盧洲,機場、購物中心、電影院、地鐵、公交車站、報刊雜志、露天LED大屏,鋪天蓋地都是他。——我剛才說的,他叫什麽名字?”

南喬:“……”

南喬是真不記得了。

都說金魚對看到的東西只有七秒鐘的記憶。

南喬的大腦也似乎呈現這樣一種奇異的構造——當她無法對一件事物及其名字產生合理的聯想的時候,她就無法記住這種事物的名字。

可悲的是她對人也有同樣的障礙。

像歐陽綺這種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名字自然是深深印在腦海裏不會忘記,然而對於陌生人,記住名字簡直會要她的命。

所以她的文科成績慘不忍睹,尤其是歷史,她委實記不住那麽多復雜的人名、地名,以及歷史事件。

對於身邊的同學,有綽號的她或許能記住,沒有綽號的,她就只能記住一個影像,再見時勉強能認出來。她朋友很少,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如此,她給太多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冷漠、無動於衷、拒人於千裏之外、難以交流。

周然追求她的時候,送了她一個手機,桌面顯示著他的照片和大大的名字。只是那個手機,已經被她丟掉了,後來也沒有再買。

歐陽綺給她倒了杯水:“來,喝口水,壓壓驚。”

南喬:“……”

歐陽綺:“那兩位是不是都很帥?是不是瞬間就把周小白臉兒忘記的一幹二凈了?”

南喬:“……”

歐陽綺神秘地笑笑:“我做的就是明星圈兒的寵物生意,你經常來洗洗眼睛,就不會總惦記著一個男人了。”

南喬:“……”她覺得有必要制止歐陽綺漫無邊際的胡扯,拿出一張浮雕印刷的黑色卡片遞給歐陽綺。

“這是什麽地方?”

歐陽綺接過卡片,上面浮凸著一個經典的潘洛斯三角,以華麗的字體寫著“Lucid Dream”這個名字,下面還有地址。

“清醒夢境,三裏屯近兩年來很火爆的一個大型酒吧,以深夜變裝秀場出名。”歐陽綺慵懶的聲音中夾雜著曖昧,看著南喬的目光帶了點不尋常的意味,“怎麽?你要去?這不是你南喬的風格呀。”

“不幹凈?”

歐陽綺搖搖頭,“那倒不至於。這些年管得嚴,天上人間都沒了,這家還能風生水起,自然做的是正經生意。不過——”她拉長了聲音,見南喬皺起眉頭,才抿著笑說:“打的也都是擦邊球。”

南喬點了點頭。

歐陽綺又把卡片翻過來,見背面用熒光筆寫著“23:30,A12。雲峰資本投資總監侯躍,光速基金高級投資經理姬鳴。”她認得出來是即刻飛行CEO溫笛的筆跡。

南喬不善交際,自己專心做研發,公司管理和對外的事情,都交給創始團隊裏面另外幾個具有專業背景的人去做。以至於外面的投資者,甚至公司新來的人,都不知道即刻飛行實際的領導者是南喬。

“看來溫笛找了兩個多月的投資,都沒有成功。現在你南喬要親自出馬了。”

南喬有些疲倦地癱坐在沙發椅上,長手長腳地伸出來,顯得她的身材格外修長。“已經拖了兩個月的工資,事不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