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狠心(第2/7頁)

只是她是一個簡單的人。她覺得感情也是簡單的事。

兩情相悅,水到渠成,何須許一個承諾?

可現在她突然覺得,自己在他的世界之外。她開始看不懂他了。

不問過去,但望前程。是她又錯了嗎?

南喬彼一事尚未厘清頭緒,卻又聽見外面說:

——你真是臟了南喬。

——到此為止吧。從此大道朝天,你我各走一邊。

大道朝天,各走一邊。時樾那樣的語氣,固然不是說給她聽,卻讓她心中一涼。手指像凝固了許久之後驟然一動,擰開了房門。

南喬的目光和時樾的目光相遇,靜止,冷靜到鏗鏘。

望著她的臉色,時樾了然一切,卻沒有絲毫想要掩飾的樣子,無所謂地一笑:“醒了?”

南喬的目光擡了擡,張開嘴時,薄薄的嘴唇像是因為閉得太緊而有些粘連,張得有些艱難。

她冷冷地問——

“是你?”

“是我。”時樾坦然道。

南喬看了眼走廊外的露台,道:“借一步說話。”

常劍雄卻不願意他二人單獨相處。因為那一篇論文的緣故,他心底一直有鬼。在時樾面前,他也一直處於被動。

他恨時樾,甚至懼怕時樾。只因為時樾只需要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能揭穿了他十年來的謊言,讓他在南喬面前徹底失去信譽。

既生常,何生時?

常劍雄看到了南喬肩上的紅痕,又望向時樾,心裏頭憋屈,種種情緒難以言表。

誰都不曾出於惡意。但當年為何因緣巧合會發生那樣的事?

他也恨當時自己一時畏怯,擔心自己前途、愛情都被扼殺,所以做出了那樣的選擇。

他又如何知道時樾會變成今天這樣?

他還記得南喬第一次來北方航空軍事學院的時候。

她才十六歲。表情和現在一樣,模樣打扮也和現在一樣,只是稚嫩一些。她來給姐姐南勤送東西。

她的年齡、她的身份、她的長相,當時在滿是男生的學院中引起了多大的關注?多少青春正盛的男學員趴在窗子邊上偷看她?

他當時和時樾剛訓練完畢,歸校在宿舍休息。聽了外面哄哄鬧鬧的聲音,他也興奮得想出去看。他拉時樾一起,時樾卻只想在床上睡覺。

“十六歲的姑娘沒見過還是咋的?”時樾在上鋪,蒙著頭打呵欠。

常劍雄整著軍服,恨鐵不成鋼:“這能是一般的十六歲姑娘?這種的你一輩子都見不著幾個!”

時樾說:“去去去。祝你一見鐘情,再見攜手,三見白頭偕老。”

常劍雄“嘿”地笑了,“你小子吉祥話兒說得挺溜的。”他肅整了軍容,對著鏡子又弄了弄頭發,說:“那咱可說好了,到時候萬一你也看上了,可別跟我搶!”

時樾訓得狠,眼睛都快累閉上了,無奈說:“誰和你搶!咱們是兄弟,就算她看上我了我都讓給你!”

四目相對,一些陳舊的、晦暗的潮流在其間撞擊、湧動。常劍雄不知道時樾是否也和他一樣想起這些往事,但時樾垂下目光,淡淡地側過了頭。

常劍雄忽感無言,獨自走到了走廊一邊。

露台上,天氣很明媚。北京最美的天氣也莫過如此。

湖水清澈,蓮蒲叢生,湖光山色盡收一隅。

南喬筆直地站在露台的邊緣。湖面吹過來的風揚起了她的長發和菲薄的睡衣,屬於成熟女性的曲線纖毫畢現。她坦陳而天然,毫無羞澀。

她很剛強地站在那裏,說:“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時樾雙臂擱欄杆上,雙手交握著,隨意地望向遠方:“既然你都聽到了,我沒什麽好說的。”

“Wings是你的。”

“Wings沒有我的股份,但是我幾年前的心血。”

心血,那就是Wings的站長郝傑交情很深了。無論如何,GP和即刻飛行合作,或是和Wings合作,於他而言,不過是一筆錢從左手換到了右手。

“Wings為什麽一定要讓即刻出局?”

時樾微微笑了笑,一如最初見面之時。

“你可能忘了,我是個生意人。”

他不輕不重地重申了這句話。什麽意思?南喬創業也有三年余,自然明白這些投資者,講究的是投資組合整體回報最大化。他們並不介意犧牲其中一些,來換取更大的收益。

她南喬的即刻飛行,其實也不過他籃子裏的眾多雞蛋之一。

現在小雞要出殼了,他也要賣掉小雞來獲得回報了。

“安寧是怎麽回事?”這個名字很特別,上次歐陽綺給她看過翻墻翻出來的報道之後,她便記住了這個名字。

時樾“呵呵”笑了,眼睛有些冷漠地微眯了起來,“你早就知道了,何必多問。”

南喬的手指重而緩慢地擦過了露台的欄杆,在幹燥的薄苔上擦出了淺淺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