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大朝會在元日是頭等重要的事情。這一日百官著冠冕朝服覲見, 儀鸞司備法駕,設黃麾仗三千三百五十人, 用太常雅樂, 宮架,升堂奏歌。因為興師動眾, 耗費人員眾多, 因此大朝會每年只舉辦一兩次。

顧行簡起得比往常都早,南伯準備了顧行簡的朝服, 讓思安和趙嬤嬤送進來。這朝服只有在南郊祭祀,大朝會和為帝後慶壽時才穿, 十分隆重。進賢冠, 曲領方心袍, 玉佩環授,雙頭舄。思安端著托盤,小聲跟趙嬤嬤說:“我沒穿過這個, 您會嗎?”

趙嬤嬤搖了搖頭。夏家都是商人,哪個有做到這麽大的官。這些華麗的配飾, 她還是第一次見。

屋內點了盞燭燈,天還沒大亮,顧行簡已經起身了。他看了看床上正熟睡的人, 面龐白凈清透,睡顏平靜,低頭吻了吻她的臉側,然後走到床邊, 用鐵鉗將火盆裏的炭塊撥了撥。

思安進來看見了,連忙小聲道:“奴婢來。”

“沒關系。你們把衣服放下便出去吧。”顧行簡吩咐道。以前是南伯和崇明幫忙的,但這裏他們不方便進來,他又不喜歡旁的女子在他身上亂動,只能自己穿。

思安依言將托盤放在圓桌上,便和趙嬤嬤一起退出去了。

顧行簡抖開衣服自己穿了起來。

夏初嵐睡得迷迷糊糊的,依稀記起他今日要早起去參加大朝會,連忙坐了起來。她自己的衣服找不到了,隨便套了件中衣,才覺得寬大,應該是他的。她看到屏風那邊隱約的人影,胡亂系了帶子,穿上鞋子便跑到他面前:“我來幫您穿。”

顧行簡看她穿著自己的中衣,嘴角含著笑意:“你會嗎?”

夏初嵐側頭看了看,只覺得比他平日穿得官服繁復多了:“沒關系,您教我。”

廢了一番工夫,才幫他把禮服穿戴好,最後戴上七梁冠,整個人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百官的衣袍大都相同,只冠上的梁數和環授根據品級的高低略有不同。顧行簡的梁冠總共有七根梁,外面加貂蟬籠巾,乃是親王,宰相和三師三公才能使用的最高等級。

他將夏初嵐的雙手焐在胸前,若不是怕將身上的朝服弄出褶皺,對皇上不敬,他還想再抱一抱她。

“您快走吧,不然趕不上大朝會了。”夏初嵐輕聲道。

顧行簡低下頭,輕碰她的嘴唇,然後說:“今日無事,你再睡一會兒。晚上禁中設宴,我可能不會回來,不必等我。”

夏初嵐點了點頭,他就轉身出去了。

她又爬回床上,準備睡一個回籠覺。昨夜很晚才睡,今日又起早,的確是有些累。

……

禁中也早就已經開始準備。三茅鐘響之時,高宗已經起身,董昌帶著宮女和內侍魚貫而入,幫他更衣。他頭戴通天冠,身穿絳紗袍,先駕幸福寧殿上香。而後到天章閣祖宗神禦殿,行酌獻之禮。神禦殿供奉著歷代帝王的神像,高宗在裏面呆了一會兒才出來。

董昌扶著他道:“官家,後宮諸位娘娘和幾位郡王都已經在福寧殿等著了。貴妃娘娘身子不好,說是感染了風寒起不來,著宮人來說過了。”

高宗側頭看他:“前兩日見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忽然感染了風寒?可叫潘時令過去看了?”

“已經宣了。”董昌躬身道。

高宗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乘上轎輦返回福寧殿。

皇後和恩平郡王站在一起說話,張賢妃看了看他們,想到還在興元府的普安郡王,暗自嘆了口氣。恩平郡王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把揚州的案子辦好了,還得到了皇上的嘉獎。興元府的案子卻像陷入了泥潭裏,停滯不前。她聽說皇上已經派顧行簡二月過去興元府幫忙,到時候不管案子能不能辦成,普安郡王是討不到好處了。

皇後扶了扶趙玖的衣領說道:“夏家那丫頭接進府了嗎?”

“已經派人去接了,應該這兩日就能到都城。父皇新賜的府邸在裕民坊,離相府很近。母後說,這是什麽意思?”

皇後笑了笑:“這意思還不夠明白嗎?相爺是朝堂的股肱之臣,以後咱們仰仗他的地方還很多。若不是他,揚州這案子也不會讓你舅舅全身而退。他的本事,你得多學學。”

“是,兒臣記住了。”趙玖恭敬地說道。

“皇上駕到!”這時,門口的禮官唱了一聲,眾人全都跪迎皇帝。

高宗坐在禦榻上,接受眾人的恭賀。他讓董昌賞下金銀寶器,珠翠花朵,眾人一一上前謝恩。高宗想了想,將董昌叫到身邊:“給普安郡王也備一份賞賜,送到興元府去吧。”

董昌知道皇帝最是念情之人,南渡之時對他有恩的人,如今都得享高官厚祿。他與普安郡王怎麽說也是名義上的父子,雖然普安郡王這次辦案不利,但皇上還是念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