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雨跳珠亂入鎮

回到客棧,勺子神清氣爽。總算是把這件棘手的事解決了。等從後門進去,不見書生在。那家夥又跑到哪裏去偷懶了,還要不要要不要客棧了。高人已經擇了個位置坐下,氣定神閑的模樣看著就舒心。

勺子特地將藏了很久的毛尖拿出來,沖了一壺茶,笑盈盈遞茶:“高人喝茶。”

高人欣然接過,喝了一口,只覺沁人心脾,明明不過是一杯普通的茶呀,難道是因為沖泡的人不同?他笑了笑:“今日救白蛇,你不怕麽?”

勺子一想,不由後怕非常,緊緊捂住心口,臉色變的慘白:“當然怕!”

他看了她一眼,失聲笑笑:“如今不用怕了,都過去了。”

勺子仔細想想,這才松氣:“也對。”她腆著臉道,“高人,要不你住這裏吧,我去收拾個房間給你,每日管三餐哦。”

他默默想起每天讓她炒盤青菜都對他大眼瞪小眼,別說給他收拾房間,連被子也是他自己疊的,還有,她什麽時候給自己倒過茶,這真的是同人不同命吧。不對,他沒事吃自己的酸醋做什麽。

勺子見他搖頭,心下失落。正要試圖用其他美食誘惑,就聽見門外有人問道:

“請問,這裏可管住店?”

勺子往外看去,只見是個穿著破舊袈裟的清秀和尚。這倒沒什麽,可他手裏還抱著一盆花,一盆沒開的……曇花。

屋外天色不知何時已黑,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陰雨連綿,明明是盛夏,卻無晴空。雨水打在客棧門前的青石上,滴滴嗒嗒。行人撐傘踏水而過,裏裏外外都冷冷清清。

勺子趴在錢櫃上,七天了,除了那一直住宿的和尚,一共來了六個吃客,無人住下,共計銅板四百三十文,連一兩都不到,再這麽下去,連素菜都吃不起了。聽見耳邊有算盤的噼裏啪啦聲,她歪了歪腦袋,看著書生敲的認真,問道:“掌櫃,你為什麽每天都在敲算盤,明明沒那麽多賬目可算。”

修長的手指驟頓,書生偏頭看她,沉吟:“你不覺得這樣看起來比較像掌櫃嗎?”

“……”四天沒吃肉的勺子沒力氣說他,每頓兩碗飯下去都覺得毫無飽腹感,原地走兩步就覺餓得慌,無肉不歡啊。她趴在櫃子上已經半天了,看來還得繼續趴,嘆氣,“什麽時候才出太陽呢。”

她百無聊賴的看著延續滴落的屋檐水,打了個哈欠,瞧著瞧著,忽然見一抹朱紅落下。揉了揉眼,以為看錯了,可那紅色愈發的多,混在雨水中,嫣紅滿地。勺子“噌”地站了起來:“掌櫃的,下血雨了!”

書生往外看去,眸子微頓:“是朱砂化了。”

勺子一聽,連傘都沒拿,便去後院,從那裏跳了上去。一瞧,那貔貅果然開始融化,頭上的角都沒了一半。她大驚,自己一次都沒體驗這陣法的厲害,竟然就這麽沒了。她擡手去碰那神獸,後頭驚聲:“別碰!”

可她已經收之不及,指尖頓時灼痛,貔貅轟然化作朱砂雨灑落下來,燙得她手臂通紅,差點沒痛暈過去。眼見那紅雨要傾瀉臉上,書生疾步上前,將她拉入懷中,擡手一揮,拂袖將那紅雨全都扇開。微有紅雨點濺落在身,滾燙刺痛,不由皺眉。

勺子哆嗦了下,捂住手臂看他:“你受傷沒?”

書生看著她那被灼燒了大半的右臂衣裳,隱約瞧見藕嫩手臂被灼傷,又瞧她的臉,都慘白了,還先問他受傷沒,真是傻勺子,輕聲:“沒有。”

勺子嗚咽:“可是我有……”

“……”

回到屋裏,書生拿了藥和紗布,又氣又好笑的給她剪那衣裳,盡量不碰她傷口。等剪開了,才發現她的傷勢比想象中重,她竟然還能忍著。

勺子抽了抽鼻子,問道:“那朱砂怎麽會燙人呢?”

“朱砂不會,只是那是神獸陣法,正常解除陣法後便是普通的朱砂,可若強行破陣,神獸會竭力反抗,就會如今日那般。”

勺子點點頭:“可是誰在破陣?”

書生頓了頓,眉眼未擡,專注在那傷口上:“雨水。”

勺子恍然,手臂一動,替她上藥的書生正在抖藥瓶,立刻撞上她的傷口,長長的“嗷~~~”了一聲,臉色更加慘淡。急的書生額上滲汗:“別亂動。”

就算他戳自己勺子也不敢動了。她嘆道:“要是高人在多好,手指捏兩下就好了。”

書生抿了抿唇,就記得高人,他也在很努力的在上藥啊,緩聲:“傷口是神獸造成的,本身就難好,而且雨水有濃重戾氣,混進裏面,哪怕是高人來了,他也要這麽給你上藥才能好。”

勺子輕哼:“掌櫃又沒見過高人,他厲害著呢。”末了輕咳兩聲,“謝謝掌櫃幫我包紮傷口。”

吃飽了自己酸醋的書生總算是稍微滿足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