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雨跳珠亂入鎮(第3/7頁)

勺子眨了眨眼,不知為何心頭陰霾瞬間散去,瞧著那粥水頓覺她還能喝上粥簡直就是上蒼恩賜。青菜會有的,葷菜也會有的,人生是光明的,六界是和平美好的!不對,扯遠了……

書生低眉沉思,那雨果真是憂思雨。雨水所到之處,極易使妖物喪失鬥志,一蹶不振,只覺人生無望。消極嚴重時,心中全是狂躁、愁傷,最後不是自相殘殺,就是自我了斷。

樓梯有低沉腳步聲響起,均勻而緩慢。書生擡頭看去,那和尚一手拿著油紙傘,一手抱著曇花盆,一步一步往下走。到了門口,二十四骨傘沉聲打開,身影在雨中漸行漸遠。

勺子捧著碗,靈光一現,看著他問道:“第一日下雨,正是和尚出現之日?”

書生淡笑,輕落一字:“是。”

勺子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狀元鎮這幾日命案頻發,每次捕快到達現場,由仵作查看,最後的結論無一不是自殺,而非他殺。雖然親屬堅定認為絕無可能,可並無證據,都當作自殺處理了。只是接連發生三四起,為免鎮民惶恐,縣太爺讓捕快巡邏安撫民心。

同福客棧門口也被貼了好幾張告示,說什麽陰雨連綿出行不便,大家沒事不要外出。

勺子看著那告示分外礙眼,真想弄走。

昨晚和尚出去後,到了淩晨才回來。她已經讓爬爬趴在窗戶那密切監視了,只等著他下次出門,在後面跟上,瞧瞧他到底是不是造成小鎮雨水泛濫的元兇。

書生拿著筷子撈了撈碗裏的粥,粥沒有,水倒是從筷子裏滾走了。他無奈的拿過湯勺,舀起喝了一口,嘴裏沒幾粒米,他無奈的喚那在門口的人:“勺子。”

勺子蹦了過來:“掌櫃什麽事。”

“我們連米都買不起了嗎?”

勺子訕笑:“那倒不是……下廚時才發現米缸沒多少米了,平時都是在隔壁米鋪買的,可是最近大米叔心情不好,說什麽人生無所求,愧對祖宗,於是就關門回鄉下了。等會我就去別家米鋪扛一袋米回來。”

書生不淡定了,那憂思雨真是越發嚴重,再這麽下去,他大概連這幾粒粥都喝不上了?

勺子坐下身,把頭搖來搖去:“不知道怎麽了,賣肉的大叔說覺得宰殺牲畜太造孽,也關門了。賣菜的大嬸說辛苦種菜一把才幾文錢不種了。還有那說書的越說越悲傷,我差點聽哭了。大家最近心情都不好呀。”

書生苦笑,真是波及甚廣。如果等勺子找到真相,大概他已經餓扁了。為了勺子的溫泉,為了他的胃,還是得推她一把,想罷,放下湯勺,說道:“這雨是憂思雨。”

勺子瞪大了眼:“憂思雨是什麽?”

書生詳細和她說了一番,說完,勺子就跳了起來,齜牙:“要是真的是那個和尚做的,我就宰了他祭拜河神爺爺!”

見她氣勢洶洶要上樓盯梢,書生無力擡手:“買米……勺子,買米,我餓……”

對方完全沒聽見,書生也憂傷了,他的人生……真是一片黑暗啊。罷了,還是自己去扛米吧。他……能扛得動吧?腰不會被壓斷吧。哎呀,下雨天出門好麻煩啊。

勺子敲了敲那天字號的門,不一會就見和尚開門,她提了提茶壺,笑靨如花:“我來給大師添水。”

和尚雙掌合十,極有禮貌地彎了彎身:“勞煩施主了。”

勺子進了屋裏,那曇花正放在窗戶邊,依舊是未開,也察覺不到半分妖氣,根本就是普通的花兒。她皺了皺眉,那和尚身上也沒半點異樣,只是個普通人,莫非只是巧合,憂思雨的事與他無關?

倒完茶,勺子便去後院喚爬爬下來,問道:“和尚可有什麽動靜?”

爬爬挺直腰身:“報告老大,沒有,一直在房裏念經。”

“那曇花呢?”

“也沒有。”

勺子摸了摸下巴,隨後折回前堂。又不見書生,當真是沒當掌櫃的決心,動不動就跑去玩。坐了半個時辰,就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前,登時眼前一亮,有客人!屁顛屁顛跑出去迎接,結果卻瞧見書生下來,還有三袋大米。不由歪身在柱子上,只是米鋪送米的車,白高興了。

晚上兩人將堆積在廚房裏的菜全都煮了,吃了一頓飽飯。勺子正在廚房洗碗,爬爬就伸了腦袋進來:“報告老大,和尚準備出門了。”

勺子忙將手上的活一放,從屋頂上去。只見和尚一手撐傘,一手抱著曇花盆,步子不急不緩地往西街走去。她沿著屋頂輕步跳著,因有雨聲,這落在瓦片上的聲音也被遮掩了,和尚毫無察覺地繼續走著。

西街將到盡頭,才見他停下。勺子蹲在他後面的屋頂上緊盯著他。片刻,就見他放下雨傘和曇花,雙掌合十,念起經文來。勺子聽不懂,可是那低如吟唱的聲音飄入耳中,卻漸覺心中平靜,焦躁消除。慢慢入了一種無人之境,只覺世間清靜,了無牽掛。那份寧靜縈繞心頭,越鉆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