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迷魂之引

因為我要你的心。

聽起來很像情人間溫柔的絮語,可卻是要把我的心挖出來填入另一個女人的胸膛裏。

須臾之間,簫子沉已經和白夜過了一招。我沒有看清簫子沉是如何出手的,但我可以肯定,他這是徒勞,我就是再無能,出於本能,也不至於讓他一下把心挖出來。可偏偏有人就愛假惺惺地做戲。

白夜輕輕一推,把他的幻音笛隔開,嘴角蕩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除了我,她的心不能給任何男人。”

我想要反駁這種頗有歧義的話,白夜又接道:“我求而不得的東西,你也休想。”

簫子沉知道自己是在做困獸之鬥,卻一點也不灰心:“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這裏不是京城,也並不是你想象的那個庭院……那口井其實是昆侖鏡的碎片,連通著一個我知你們不知的世界,換言之,你們被困在了這個世界,如果我不說昆侖鏡碎片藏在什麽地方,你們永遠也出不去!”

“……”

偶爾,我和白夜也會有充滿默契、心有靈犀的時刻。

簫子沉話音剛落的瞬間,我召出了一陣阻隔視線的大霧,緊接著在前方撐開一個半圓形的結界,保護後方不受幹擾。根本不需要我多嘴,白夜擡出伏羲琴,起手一個宮調,真氣驟發,又一個變徵,手指重重地撞擊琴弦,轟鳴聲震得簫子沉無法靠近。

簫子沉之前便被白夜的鳳鳴之音傷得不輕,一串變徵調過後,定在了原地,基本喪失了反抗的能力。然而,他目光渙散地咬緊牙關,寧死不屈道:“殺了我……你們也出不去……”

“不用。白夜已經在你身上埋下了‘蝴蝶引’,他彈完一曲《莊周夢蝶》,我們就能連通你的過去,感應你的心緒,等我們去你的回憶裏逛一圈,不就知道你把昆侖鏡扔在哪兒了?”

“……”

人會說謊,回憶卻是不會說謊的。

除了找到出去的路,我還十分想知道,簫子沉處心積慮地煉化三百生魂,也要復活的女人,究竟是什麽來頭。

隨著白夜琴音的顫動,簫子沉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數團光暈自琴弦之間飛出,悠悠地延展開來,宛如一幅瑰麗的畫卷。

畫卷之上,時空變幻,人影交錯,是白夜提取的,屬於簫子沉的記憶。

莊周夢蝶,蝶化莊周。

伏羲琴的音色潤透清幽,很快就撫平了我焦躁的情緒。

我平靜下來,在層層冥想中,拾掇著以前的回憶,有關玖兒,有關師父,在摯愛和至親之間,那些愉快的、不愉快的片段,宛如沖開了閥門的流水,奔騰不息。

應該在十二年前,或者更早,那時候我尚且年少,師從密宗宗主花不醉,是他的首徒。眾位天機崖弟子都叫我一聲大師兄。

當時是昊帝姬江在位,他沉迷女色,不問政事,足有七八年沒有上過早朝。白令姝惑主,權臣當道,整個大昊帝國的政局不甚明朗,有人說,這一片江山氣數將盡,幻宗正統之位也將不保。

本來,密宗很少過問這些雜事,即便江山易主,也和我們沒什麽幹系。只是皇都來了一封信,恭請師父下山,傳授公主劍術和道法。

這封信充滿了示好的意味,師父既不能領情,又不好拒絕,於是派了個擋箭牌,也就是我,接替了這個無聊的差事。

我是沒什麽意見的,天機崖悶得久了,換個睡覺的地方而已。本來嘛,一個公主,只要跟著西席先生學學琴棋書畫,外加會一點女紅,就很完美了。劍術和道法有什麽用呢?多半,只是一時興起。

她隨便學,我隨便教,應該不是難事。然而,我沒想到這個雲玖公主居然如此難纏。第一次上課,她把我晾在校場,讓我苦等了一個時辰。我喝幹了一壺雲霧,正要起身告辭,一把明晃晃的劍便當胸刺來。

“公主殿下!”有人驚呼。

我錯身躲過,明麗的劍光後面,是一張漂亮到令人窒息的臉,眸光清亮,嘴角帶著絲絲冷笑,尖銳,動人,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器。

她看到我,面上有片刻的失神,很快,眼裏的驚訝被憤怒替代:“你就是密宗大弟子簫子沉?好個花老怪,本公主請他來當師父是給他面子,他竟敢拿一個繡花枕頭來敷衍我!”

我還沒想明白“繡花枕頭”四個字從何而來,雲玖公主便揮出了第二劍。這一劍,氣勢凜冽,呼嘯生風,可惜,過於毛躁。

我擡手隔開道:“殺氣騰騰,欠了一分氣度。”

“你說什麽?”

公主的臉漲得通紅,我瞧著快意,便又說了一遍:“我說,你欠了一分風流氣度。”

這下可好,劍鋒擦著我的鬢角而過,幾乎削斷我的頭發。嗬,真是好兇的公主。一劍比一劍狠,十幾招過後,她已經在微喘,難得的是,劍招沒有亂。再打下去,我可要欠風流氣度了,只好劈手去奪那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