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心匪石

琴才做到一半,但讓白櫻一攪和,便沒了心情。

我從來都覺得白夜在外頭惹的那些桃花債很可恨,這一回,確確實實算得上是可憐了。

我陰暗地揣測,白櫻當年其實是抱著白夜和師尊兩敗俱傷,自己借機上位的心思,才來了那麽一手色誘,布了那麽一個惡毒的局。而白夜居然心甘情願地代她受過,這種情操不可謂不高。

若不是他以往行事太缺德,我看他渾身都要散發佛光了。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吧。”我憋了許久,只找到這一句話來安慰。人生在世,都是要做一些傻事的,更何況白夜也不是那麽傻,且也不是他的錯,頂多算是遇人不淑,我不能更同情他了。

白夜點了點頭道:“像我這麽善良的人,你要對我好一點。”

我心生感慨,晚上睡覺的時候,沒有再和他搶被子,還任他抱著酣睡到天明。此後的幾天,我研究了幾道新的野味,挖出了開春時埋進地裏的酒,還用法術催生了幾棵花樹,在我自告奮勇要跟著白夜學彈琴之後,他終於坐不住了。

“術業有專攻,你真的不適合!”白夜拎起地上被震暈的小鳥,無比痛心。能把伏羲琴彈到天怒人怨鳥不聊生的,我是第一個。

我青著一張臉坐到一旁去了。

然後,我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了。

這些天未免平靜得過分。小紫和對面山上的一只小火狐交情匪淺,時常見不到影子,我沒什麽意見,可千雪呢?她去人間添置物品,就再沒回來過,難不成春心萌動,看上了誰家公子?

白夜取下一只能夠千裏傳音的勾魂鈴,用融血密咒召喚千雪,召了幾次,全然沒有動靜。

“這麽大個人,還會走丟不成?”千雪常年跟著白夜,很多時候,都是出生入死,命懸一線。她的法術絕對不差,心思也活絡,不是個會吃虧的人。如果她這次消失是有心離開,白夜一定會成全,只是,她走的那天,白櫻正好來過。

這就讓我產生了一些不好的聯想。雖然我努力說服自己,身為幻宗之主,白櫻怎麽能用這麽下流的手段。

然而,事實再次殘酷地證明,每一任幻宗尊主都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成大事者必定能屈能伸能拉得下臉。

天音山莊的信梟帶了一封信來,信紙裏裹著一塊杏色的衣料,是千雪失蹤那天穿的半臂裙。

山風習習,吹落幾片零星的樹葉,我拿著那塊衣料,坐在石壁前靜坐。

不是不郁悶的。

我根本就不想讓白夜回去,可一想到白櫻那麽志在必得,我又有點不服氣,她憑什麽認為她能夠掌控一切?如果我阻止白夜,那不就證明我不相信他嗎?到底是有多淺薄的感情,才會抵不過別人的三言兩語?

“小梨……”

白夜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我身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滄海桑田,此情不渝。我看了看那依舊新鮮的刻字,攥緊手上的布料道:“你一定要去,而且得一個人去。”

“我哪兒也不去。”

就這麽信不過自己嗎?

我心平氣和道:“我想得很明白,掩耳盜鈴不能解決問題。只有把心病去掉,我們才能在這裏過下去,否則,安寧不是真的安寧,該來的還是會來。況且你那個師姐看著也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人,你不去解決掉,天知道她還會做出什麽事。”

“你就不怕我有去無回?”白夜沒好氣地橫了我一眼。

其實我怕得很,這場賭博,誰輸誰贏還說不定。賭桌上沒有永遠的贏家,看似贏面大的人,最後往往血本無歸。

誰會是賠了男人又折兵的那個?

我抽了抽嘴角問:“你說的有去無回,是想表達你意志不夠堅定,見到白櫻還會舊情復燃的意思嗎?”

白夜哀嘆:“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不是永遠都沒可能光輝起來了?”

“怎麽會,你證明自己的大好機會不就在眼前嗎?”

我這麽為他著想,卻顯得我把他往火坑裏推一樣,他毫不領情地冷笑一聲道:“我這就回書一封,請她自便。千雪是我的琴侍,若落得連累主人的地步,她知道該怎麽自絕。”話鋒裏浸透著森冷的寒意。

我忙拉住白夜道:“別這樣。我真的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我說了,我不想去。”

“弦音,我也有事情要處理。我和密宗還沒有正式了結呢,我也得出門一趟去見見我師父,你就回你師門一趟,把千雪救出來,沒什麽大不了的。如果我先你一步回來,我會做好飯等你……”

“你怎麽這麽天真?還是你想把我推給別人?”白夜有些動怒。

我看著他,再認真不過地說道:“只要你不想,這世上沒有人能留得住你。如果白櫻強行留你,你對她下不了手,我會用最簡單的辦法永絕後患——你別以為我打不過她。”打不過,死作一堆總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