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禍兮

  這是康熙為遠來的皇家女婿外孫舉辦的家宴。

  除了公主,額附的其他女人不得出席,相應地,阿哥台吉們的妻妾只有嫡福晉可以來。皇家的額附不少,公主沒剩幾位,今年來的根本只有楚言一個。嫡福晉大多忙著管家帶孩子,懶得勞頓奔波跟著來討嫌,跟著來的只有新近嫁到蒙古的兩個宗室女兒。

  女客少,說起來又都是一家人,便不設女席,只讓楚言和兩位郡主跟著太後坐了。

  除了四阿哥和三位小阿哥,今年康熙還點了三阿哥和八阿哥隨行。

  八阿哥護著聖駕,剛到行宮,京中傳來消息,八福晉染恙。他府中除了八福晉再沒能管事的女人,兩個孩子又小,皇上便命他先轉回京城,把家中諸事安頓好再回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該走的過場走完,是自由交際時間。

  多年不見,三阿哥含著笑上下仔細打量一番,嘆道:“歲月催人老,你卻是沒變!果然是個有福氣的。”

  楚言笑道:“三爺清雅如昔,也是沒變。”

  三阿哥笑著搖頭,似有許多感慨,卻沒說出口。

  “聽說三爺挑頭,正在編一本《律歷淵源》。書成之日,可別忘了捎一本給我。”

  三阿哥笑答:“天文數算,我是外行。挑頭的是皇阿瑪,主編也都是皇阿瑪定的,我不過是跑跑腿。那日,我還對十四弟說,可惜你不在京中,要不然,請你幫襯著,我也可躲幾天清閑。書成之後,不管別人如何,我定得聽你說好,才能放心。”

  兩人這邊聊著天,那邊幾位蒙古台吉看見,連忙過來見禮。

  三阿哥見他們不停地對楚言說著感激致謝的話,不覺有些奇怪。

  其中一人笑道:“三阿哥不知道,四年前我那裏病倒了不少人畜,差點就是一場瘟疫。公主聽說後,派人送來三車好藥,還仔仔細細說了幾樣可能的致病原因。我讓人照著公主說的措施處理了,這幾年再沒鬧那病。”

  另一人忙道:“這幾年,我都是向公主買的藥。雖然是花錢買藥,公主的藥又便宜又好,對什麽症怎麽用寫得明明白白。幫我省錢不說,治好了好些人,還省得受那些狡猾奸商的氣。”

  “吃了公主送去的藥,我額娘咳嗽胸悶的老毛病好多了。我額娘發了話,以後公主那邊來的藥,公主說多少錢就多少錢,我再還一分就是兔子養的。”

  楚言忙道:“老福晉這話說得狠了。既是一家人,理當互相幫襯。我做著這個生意,養著一群夥計,又不能短了上家一分一毫,沒法賠錢白送,可也不能讓豬油蒙了心,賺親戚的錢不是?姐夫不清楚行情,問兩句是常情。”她還記得,蘇聯老大哥不過派了幾個醫療隊,送了點藥品,就永遠地把外蒙古從中國的版圖上分裂了出去。但願康熙能夠看清楚蒙古人最需要的是什麽,政策上的一小點改善,都能造福一方,恩澤數世,免去後世許多禍患。她能做的,沒道理朝廷做不了。

  那位爽直的額附得了面子台階,咧著嘴笑,直說:“是,是,我們都知道公主妹子做生意最公道最爽快。我家那幾個老嬤嬤都說,公主長得又美,心又好,一定是佛主跟前的女菩薩變的。”

  三阿哥側過身,用拳頭搗住嘴,連聲輕咳。

  楚言斜了他一眼:“三爺莫非也有咳嗽的毛病?回頭還是拿枇杷葉熬水代替茶,喝個幾天,退退火吧。”

  “咳咳,呃,多謝!”

  可巧四阿哥走過來,聽見了最後幾句,待幾個蒙古人走開,對三阿哥笑道:“那位女菩薩怕是不知哪裏的精怪突然悟了,立地成的佛呢。”

  三阿哥再憋不住,噗地笑了出來。

  康熙和顏悅色地與來到跟前的蒙古女婿外孫外甥交談,一絲不落地把她身邊的動靜看在眼裏。

  那幾個蒙古人說了些什麽,他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這些天這些年,直接間接,聽見好些塞外王公稱贊她,慈悲善良,和藹可親,端莊美麗,風趣豪爽,溢美之詞不一而足。聰明的知道先加一句:“托聖上鴻福。”憨直的幹脆一句:“公主是我們的恩人,有什麽差遣只管說。”全忘了他們當初對冊封這位“公主”是何等不滿,只後悔沒有搶在阿格策望日朗之前把她娶回家。假以時日,噶爾丹的鐵騎沒做到的事,會不會被她用藥車做到?

  三阿哥四阿哥素來走得不近,這幾年,各自都象避什麽嫌疑一樣,門都不怎麽串,見面就點個頭問個好。眼下卻站在一處,有說有笑,有了點同胞手足的樣子。因為她在面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