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淫雨霏霏

我微微仰起頭,後退兩步,冰涼的雨絲掃進眼角,睫毛也沾上了,眼前有瞬間的模糊,過後意識逐漸清醒。有些不可置信的問:“宋令韋,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他真是神通廣大,無處不在呀,連我一聲不吭的回來都找的到,仿佛隨時隨地可以掌握我的行蹤,我真懷疑他派人暗中跟蹤我。

他上前一大步,將傘舉到我頭頂,然後說:“我昨天晚上給你打電話,一直沒有人接。我手機可以顯示對方的地理位置,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我這才想起來,在火車上為了好好睡一覺,手機早已調成會議模式。一直擱在外套口袋裏,洗澡的時候衣服扔在浴室,就沒拿出來過。我微帶嘲諷冷冷的說:“原來是這樣,真可惜,我應該關機才是。”

他沒理會,伸手撩起我的頭發,“你全身都淋濕了,進去避一避雨吧。”我避瘟神一樣離他遠遠的,“不用。”掉頭就走。他緊追上來,拉住我的胳膊,“林艾,雨越下越大了,這樣很容易感冒!”我依舊冷著臉說:“這關你什麽事!”他將我拼命往傘下拉,肩膀蹭著肩膀,似乎感覺得到他身上暖熱的體溫。他以教訓的口吻說:“你再怎麽對我不滿,也犯不著和自己過不去。”

我一聽,頓住腳,這話說的不錯,我幹嘛大冬天的在外面淋雨呀,受罪的還不是我自己,拉著臉一時沒說話。他擁著我,頭低下來,呼吸就在我耳朵邊吹動,慢悠悠的說:“我本來想去找你的,站在窗口,老遠就看見你茫茫然的朝這裏走來,然後站在下面發呆,連下雨似乎都不知道——”我像被人無意中撞破心事,臉上驀地熱辣辣的,耳朵根似乎都紅了,瞪著眼有些惱怒的說:“幹什麽,幹什麽?我就不能來?這路又不是你們家的!我愛上哪就上哪,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還用你來說!”

他忽然低聲笑出來,“好好好,我不說,這路的確不是我們家的。不過,你為什麽偏偏走到這裏來呢?”我被他戳破臉皮,一時間有些尷尬,沉下臉說:“關你什麽事!”甩肩想掙脫他的鉗制。他扳過我的臉,說:“別動。”然後從口袋裏掏出手帕,要替我擦拭臉上的雨水。我趁他一手打傘一手拿手帕的功夫,“哧溜”一聲鉆出來。我轉過臉看向別處,“誰讓你動手動腳的!我走了。”

頭也不回大步跨出去。他站在後面喊我:“林艾,別鬧了,小心路上淋出病來。”我寧願淋出病來也不和他呆一塊!他追上來,“好好好,那拿著傘總行吧。”我沒接,“不要,誰要你的破傘!”他又笑。我惱極了,“笑什麽笑!你有病呀!”他還是笑嘻嘻的看我,卻沒說話。我不理他這個瘋子,轉身就走。他“哎哎哎”的一疊聲叫住我,“剛才在下面站那麽久,想什麽呢?”聲音柔軟的像三月的春風,鼓鼓的漲滿整個心胸。

我微微著惱,欲蓋彌彰似的說:“沒想什麽,就發呆。覺得你們家的松樹長的挺好,跟演義小說上說的傘蓋一樣,將來必出貴人。”他滿臉笑意,“哦——,是嗎?那我算不算貴人?”我罵:“美的你!整個一潑皮無賴,油腔滑調!”他忽然說:“要不要接吻看看?我一直遺憾,當年怎麽就沒有抓住美人投懷送抱的機會,白白的——”我羞的不行,啐道:“呸!你就一色狼,耍什麽流氓!”

他站在那裏任由我罵,斜著眼挑眉看我,很有些樂在其中的感覺。我忽然有些著迷,看著他這個樣子,就像普通情侶打情罵俏一樣,差點沉淪下去。忽然想到橫亙在我們之間無數的障礙,心亂如麻,冷硬的說:“宋令韋,你到底什麽意思?就為了調戲我來的?”他嘆口氣,將手中擎著的雨傘往地下一拋,說:“冒著三千裏的風和雨,星夜兼程,只是想看看你,就為了看你一眼。”

我忽然說不出話來。他指著墻角處說:“林艾,你剛才站在那裏,仰起頭看天的時候,我以為又回到了十年前,我寧願我們還停留在那個時候。”我黯然:“當然是不可能了,經過了那麽多的事,怎麽可能當做沒發生過!我們早已擦肩而過。”“那麽十年前的事,我們也不可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是不是?”我討厭他的強詞奪理,氣憤的說:“十年前根本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他接上去說:“那你為什麽又回到這裏?”我垂眼,“不為什麽,我真的只是路過。”要說發生過什麽,根本不是十年前,而是陰魂不散的十年後,冤孽!

我煩躁的說:“宋令韋,你別這樣行不行!你說你想看看我,現在人也看到了,你還想怎麽樣!你別再這樣吊著我不放,林艾已經夠可憐了!”我禁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逗,我又不是從石頭裏冒出來的,我也是人!頭發尖上垂下來的雨水滴進脖子裏,從後領滑進後背,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用袖子隨便擦了擦額頭,擡腳要走。他揀起地上的傘不容抗拒的塞到我手裏,看著我一直沒說話。我無奈的接過來,甩開他的手,快步跑到路邊上。正好有輛出租車駛過來,我悶著頭坐上去,連聲催司機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