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舉步維艱(第3/4頁)

沒過一會兒,風勢漸漸小了,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砸下來,濺起一團又一團的水花。烏雲散去,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水簾,遠處煙霧彌漫,高樓矗立。尚有余熱的地氣夾雜著冰涼的風和雨迎頭飄來,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玻璃窗上匯聚了一道又一道的水流,汩汩的往下淌。地上有淋淋漓漓的水跡子,從這頭一直拖到那頭。夏日裏的暴風雨來的迅猛,去的也幹脆,沒多久,只剩下飄飄灑灑的雨點,在空中交織成無邊的銀絲,天空依然陰沉沉的,這雨不知道還要下到什麽時候。拿包擋住頭,就要往外沖。

有人撐著傘迎面走來,我往邊上一避,他喊:“木夕小姐——”我立馬止住腳步,看著他,疑惑的問:“請問你是?”他將傘移到我頭上,禮貌的說:“木小姐,你好,宋先生請你過去一趟。”我還以為是令韋來接我,一聲不響跟著他繞過去,待看清楚車裏坐的人,臉色“唰”的白了,遲疑了半天,並沒有套近乎叫伯父,恭敬的說:“宋委員,您好。”

他點點頭,沒有像別人一樣叫我木小姐,而是說:“林小姐,你好。”語氣十分客氣。打了個手勢,請我上車。我將手放在膝蓋上,端端正正坐好,注意到車上的地毯被我踩濕了一大片,頭發尖也濕漉漉的,樣子有些狼狽——偏偏在這個時候!他說:“林小姐可有時間?願不願意去喝杯茶?”我輕輕點頭,是如此的緊張,幾乎稱的上嚴陣以待。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過。

他打破沉寂,問:“林小姐是哪裏人?”我說了。他轉頭深深看了我一眼,“哦”了一聲,聽在耳內,顯得有些意味深長,還有些許感慨。他很久才說:“我也是那裏人。”隨即又問:“林小姐和宋令韋以前就認識?”似乎父親總喜歡連名帶姓的叫自己的兒子,我爸也是,叫我小艾,卻從來都是一口一個“林彬”,硬邦邦的,不假辭色。是因為嚴厲的緣故嗎?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起這個,在這種不恰當的時刻。

我回答:“是的,以前是同學。”他一定將我的底細調查的一清二楚,為什麽還要問這些話?我仿佛受到羞辱一般,坐立不安。他平靜的說:“林小姐離開家也有很多年了吧?”他竟然和我聊起家常來?我忽然覺得惆悵,暗暗嘆了口氣,“是呀,算起來,大概有十來年了吧。離開的時候,還很小,什麽都不知道。”那時候我家正鬧的天翻地覆,一夕巨變。現在想起來還是鉆心的痛。他微微點頭,不再說話,像沉浸在往日的回憶裏。我的話,難道使得他牽動什麽過往嗎?

司機打開車門請他下車,自然有服務生領我們到包廂。師傅端茶到門口,由他身邊的人接進來,恭身出去了。他喝了口茶,說:“今天請林小姐來,是有些話想說。”我做足思想準備,點頭,小心翼翼的說:“是。”他不急不緩的說:“你和宋令韋的事,他已經告訴我了。”我身體一繃,低頭不敢說話。他說:“上次我從非洲回來,他說了些話,我有些生氣。他為請求我的原諒,在我書房門口跪了一個晚上。”

我驚的說不出話來,他腿上的傷——原來竟是這麽一回事!我心酸的想落淚,身體控制不住,微微顫抖!他這是何苦呢——我覺得骨骼都在疼痛!他轉頭看窗外,微微嘆了口氣,說:“宋令韋早已不是小孩子,他的私事我是不理會的。他以前也交過一些女朋友,這都是正常的。可是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看著他,就想到宋令韋,眼睛有些濕潤。他說:“林小姐,你大概不知道,他從來沒有這樣懇求過我,甚至不惜下跪。我雖然沒發話,可是心裏十分震驚。我不會忍心故意為難自己的兒子。所以,一直在猶豫。”

我一直恭順的聽著。他說:“看的出來,他是極其認真的想和林小姐在一起。前幾天,他甚至瞞著我去找連首長,這才使得我下定決心找林小姐來談一談。”我輕聲說:“他受傷了。”他微微點頭,看了我一眼,說:“你是在怪連首長嗎?”我搖頭,“不是的,連首長一時生氣也是有的。我只想說他受傷了,這裏——”指著自己的額頭說:“還沒好。”他沒什麽表情的看著我,說:“林小姐大概不知道,宋令韋和連心不僅僅只是世人眼中所謂的門當戶對,身世相當。”

我愕然的看著他,他的話中似乎大有深意。他說:“宋令韋大腿處有一處槍傷——”我知道那處傷痕,他當時雲淡風清,不著邊際的否認了,我後來再也沒問,沒想到真是槍傷!接下來的話更使我吃驚:“連心身上有兩處,一處在胸口,一處在右手。”我手裏的茶差點潑出來,心裏空茫茫的,仿佛一切都遠離了,什麽都不在了,只余下手背上溫熱的茶水,只有這麽一點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