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只要他以誠待我,我便肝腦塗地回報他

一夜北風緊,從窗外刮擦過去,聲浪驚人。檐角鐵馬搖曳了整夜,連夢裏都是叮當的聲響。

秾華醒來時天將亮,殿裏依舊很溫暖。地炕燃了太久,蒸得人嗓子幹澀,想喝水又不願意下床,便在被窩裏悉悉索索地動。身邊有個人,呼吸輕淺,睡得安穩,她靠過去一些,把尖尖的下巴擱在他肩上。仔細看他,長眉秀目,鼻子又高又挺,果真是極俊秀的相貌。還記得第一次在寶慈宮見到他,那不可一世的威儀,和現在判若兩人。

因為不熟悉,便覺得這人不好相與。甚至在成親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對他有些抵觸。現在呢,彼此靠得那麽近,他是她的全部。

他被她吵醒了,眼睛未睜,摸索著撫她的臉,“怎麽了?”

她說:“今日要視朝的,官家該起身了。”

他皺了皺眉,勉強撐起身,又重重跌了回去,咕噥道:“腰上沒力氣了……”

“為什麽?”她把手塞到他腰下揉搓,“我給你按按好麽?”

他長臂一撈,把她撈進懷裏,“昨晚上太辛勞了,忙到三更。”

她頰上滾燙,不好意思應他,暗裏腹誹誰讓他沒完沒了,把人顛來倒去,不知怎麽處置才好。現在又說累,活該麽!可是不能幹放著滿朝文武不管,那些官員們候在朝房裏,他不出面,更坐實了她狐媚惑主的名聲了。

她撼他兩下,“還是起身吧,我隨你一道回禁中。”

他磨蹭了很久才喊錄景,錄景隔窗在廊子上應,“官家醒得這樣早?才剛敲過四更,現在就起身麽?”

四更天竟要亮了?他推窗往外看了眼,原來下了一地的雪,守夜的燈籠一照,反射出光來,把人弄混淆了。他重新躺下,一手覆在額上長出了口氣。實在懈怠,便道:“知會宰相一聲,今日我身體不適,朝會取消。有要緊的事,具了奏疏送延福宮來。”

錄景聽了令應個是,“官家有恙,臣即刻招翰林醫官來,與官家診脈。”

哪裏是有病,明明是眷戀她,不願意醒來罷了。他說不必,“歇上一天就好了。”一壁說,一壁拱在了她懷裏。

她的胸是香而軟的,沉溺其中就別想出來。他輕攏慢撚,聽她捂著嘴低吟,躬身往後縮,縮到了床圍上,才訕訕道:“別鬧了,我渴,你給我倒杯水。”

他聽了,揉揉眼睛坐起來,精著身子便下床去尋茶壺,這尊榮堆疊起來的身體,有上等的肌理,和優美流暢的線條。她面紅耳赤。忙拿手蓋住臉,可還是忍不住透過指縫偷看。他發現了,笑得有些奸邪,遞過茶盞道:“遮遮掩掩的做什麽?想看就看吧!”

她不說話,怨懟地偏過頭去,喝了半杯交給他,他把余下的喝完了,躬身鉆進了被窩裏。

“今天當真告假?”她軟軟道,“不好吧!知道你在延福宮,不知那些宰相怎麽說。”她笑著學他們的語調,晃著一根手指道,“陛下禦極三年多,向來以朝政為先。如今廢後當道,惑亂君心,朝野為之動蕩。李氏失德敗興,掩袖工讒,穢亂春宮,人神所不能容。萬請陛下清妖孽,肅朝綱,還乾坤以朗朗,日月以昭昭。”

他聽得失笑,“皇後口才不錯,有當言官的潛質。那日我在垂拱殿說得很明白了,後宮的事用不著他們操心。家裏老父討幾房妾侍他們尚且不敢過問,朕乃一國之君,愛誰寵誰,輪得著他們啰嗦?再啰嗦掌嘴!”他擡手作勢扇了兩下,“讓他們閉嘴,我與皇後永世為好也。”

再說下去像個昏君了,她也知道他是開玩笑,並不當真。對她來說能多在一起一刻是一刻。她舒展手臂攬他,“那今日就睡得稍晚一些,下半晌回宮去,免得他們尋不見你人。”

他隨口應了聲,同她緊密相接,漸漸又心神蕩漾。

她唬了一跳,羞怯道:“官家要節制,過於縱情會傷身的。你再這樣,我可要同你分殿而居了。”

話雖這樣說,效果不太理想,他心裏打定了主意,說了也是枉然。也許別人新婚時都是這樣吧,情熱難耐是出於本能,似乎也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

她摟著他,其實喜歡看他沉醉的樣子,這個時候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想著他是愛她的,不管遇見多大的風浪,他一定不會放開她。愛她,愛她的身體,只要她知道他愛她。她的郎君,是天底下對她最好的人。只可惜她從那個與他並肩的位置上走下來了,雖然他口口聲聲喚她皇後,即便不在乎,有時候也會有種失之交臂的惆悵。

延福宮裏留下很多美好的回憶,上次也好,這次也好,足可以回味一生。

回禁中的時候戀戀不舍,這座不屬於後苑的宮苑,想常來不是易事。他看出來,溫聲道:“我們約好,隔上十日便來一次。你若實在不願意離開,我把班值調過來,你在這裏住上兩日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