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咬文嚼字與對牛彈琴

原來鐘筆口中所謂的“大麻煩”便是少了搬東西的苦力。張說開著一輛深藍色奧迪心急火燎趕過來,最後兼職充當搬運工。他二話不說,西裝一脫,捋起袖子將一大紙箱東西扛上肩頭,眉頭一皺,“什麽東西,這麽沉?”鐘筆和左學面面相覷,不敢告訴他是礦泉水。左學見他這麽賣力氣,附在母親耳邊說:“媽媽,這個張說叔叔做事不落人後,好樣的。”鐘筆瞟了眼專心開車的張說,拍了拍他的額頭一本正經說:“坐好,不要亂動。”

張說下樓將剩下的東西提上來,左學蹲在那裏拆零食包裝袋,口裏含糊不清說:“其實可以請飯店服務生將東西送上來。”現在打電話還來得及。鐘筆一愣,拖著兒子就往外走,“不要吃這些垃圾食品,對面有個餐廳,自己去——半個小時之內不準回來。”最後一句才是重點。

左學手拖住門把不肯走,“你支開我?”太過分了,天下有這樣的母親嗎?鐘筆眉一挑,“大人說話,小孩子避開。”左學死命撐住門框,“我不走,我還要告訴張說你不讓服務生提東西,故意拿他當苦力。”鐘筆頓時心虛,雖說不上故意,確實有那麽一點享受張說為她做牛做馬的感覺——誰叫他以前對她冷冰冰的,不理不睬?

鐘筆也是好樣的,“你再不去餐廳,以後你但凡想吃什麽,我就帶你專門去那兒看別人吃。”左學瞪著她,“你——”悻悻走了。

張說將東西一股腦兒堆在地上,仰著頭單手解襯衫第二顆扣子。鐘筆見他露出的鎖骨,微微往外凸,無比性感,頓時咽了咽口水。不等她湊近看,張說轉頭喝水去了。她舔了舔幹燥的雙唇,不斷告誡自己,美色害人,美色害人。

張說端著紙杯坐在沙發上,小口小口喝茶,撮起嘴尖細細吹氣。連喝水都這麽秀氣,鐘筆暗罵他是人間禍害。這個人思維嚴謹,個性內斂,既不懂幽默又不懂情趣,他竟然會跑去參加“天上人間“,讓她大大吃了一驚。

鐘筆清了清嗓子:“哎,你現在混得風生水起啊。”張說沒什麽表情說:“還好,及不上左思。”她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左思哪比得上他啊,他都成影響中國經濟的人物了。只好轉開話題,“我晚上約了人要出去吃飯,沒有車。”張說看了她一眼,沒有問約了什麽人,卻說:“你已經離婚了?”鐘筆有些招架不住,渾身不自在,縮了縮頭,“還沒,正在辦理。”

張說看她的眼神說不上是冷還是熱,站起來扣袖口。鐘筆見他一副要走的樣子,連忙追在後面問:“怎麽了?”神情有些急。她還以為張說對著全國人民跟她表白,那便是三根手指捏田螺——穩拿,哪還逃得出她的魔掌!哪知道見了面,不鹹不淡的,根本就不是那麽一回事。她還像以前那樣患得患失、忐忑不安,根本就拿不準他在想什麽。

張說回頭看他,“你不是說約了人嗎?我送你去。”現在?她連忙跳起來去換衣服,沖到浴室又沖回來,“我兒子,在餐廳——”張說點頭,“我去叫他。”隔了這麽多年,倆人還是默契依然,這讓鐘筆甚覺欣慰。

左學跟著張說回來,問:“你要追我媽媽?不過她是有夫之婦。”搖頭晃腦念了一句,“羅敷自有夫,使君自有婦。”張說一聽就皺眉,酸不拉幾,典型鐘筆式教育,心裏說不定還計劃著要教他四書五經呢。他看著這個與鐘筆酷似的小男孩,“你叫什麽名字?”左學不知為何,覺得他不是那種能隨便開玩笑的人,於是正經答:“姓左名學,學而時習之的學。”

張說立即明白過來她取這個名字的含義,嘴角逸出一絲笑意,“他們會離婚的。”這些年總算沒有白等。

左學有點跟不上他的思維,暈頭轉向的,心裏頓時湧出強烈的崇拜情緒,太厲害了,哪像他媽媽,那點花花腸子,他早就看破了。

張說送他們到時,鐘簀已經在座位上等著了。鐘筆看著他在鐘簀那邊極其自然坐下來,有些吃驚,“你——”他不是該走嗎?張說挺直上身,微笑說:“不介紹一下?”鐘筆看了看鐘簀,見他沒有露出不安怕生的樣子,便說:“這是我弟弟鐘簀。”對於張說的身份,略過不提。當然也沒有人問就是了。

張說聽的這個年輕俊俏的美少年是他弟弟,渾身的肌肉一松,笑道:“鐘澤?水鄉澤國?”鐘筆立即說:“不是水鄉澤國的那個澤,是‘曾子易簀’的那個簀。”見他含笑不接話,想起他那點古文程度,哪知道‘曾子易簀’是什麽東西啊,詳細解釋:“上面是竹字頭,下面是責任的責,古語床席的意思。”張說笑著“哦”了一聲,埋頭喝茶。鐘筆鄙視地看著他,裝什麽裝,知道你根本就沒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