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精神虐待(下)

馮陳禇衛應聲進來,見屋裏亂成一團,倆人互視一眼,神情有些古怪,還是走上前,一人一邊拽著雲兒的手臂。雲兒見狀,知道逃不過,大聲喝道:“放手,我自己會走!”冷著臉爬下床。她這一動,牽動臀部的傷口,一時間疼得齜牙咧嘴,冷汗涔涔。他不就是想折磨她,不讓她舒舒服服躺著嗎,行,那她就換個地方,這個破房間讓給他還不成麽!

馮陳躬身問:“公子,怎麽處置她?”那燕公子咬牙切齒說:“關到馬廄,嚴加看守,餓她個三天三夜,餓到她說不出話來為止!”看她拿什麽囂張!

雲兒大驚,這也太狠了吧,囚犯還有飯吃呢,她這下連囚犯都不如了。恨恨說:“正好,我絕食給你看!我要是死了,魏司空一輩子都別想知道孫一鳴臨死前說了什麽話!”

“你敢威脅我?”那燕公子眸光陰鷙看著她,心頭大怒,她要是真死了,魏司空口中雖不會說什麽,心裏一定因為不能知曉孫一鳴的遺言更加難過。當年他和孫一鳴的事,他知道的清清楚楚,至今猶覺得震撼。沉吟了一會兒,忽然不懷好意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好茶好飯,客客氣氣招待你——”聲音一沉,“傳令下去,府中任何人不得跟她說話,連點頭搖頭也不行,誰要是敢違抗,不用我動手,自我了斷吧!”她不是伶牙俐齒,能說會道,差點將他氣得半死麽?他要將她這只能言鳥活活憋死!

雲兒望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不屑道:“不說就不說,難道還能少一塊肉麽。”她才不稀罕呢。晚上換了一個婢女送飯給她,她隨口問:“你知道魏公子去哪兒了嗎?什麽時候回來?”那婢女嚇得手一抖,將飯盒放下,匆匆跑了。她索然無味放下筷子,幹嘛啊,她又不是瘟神,嚇成這樣,索性連飯也不吃了,敲桌子喊道:“來人啊,我渴了!”

好半天,那婢女才畏畏縮縮送了壺茶進來。雲兒有意套近乎,便湊過去說:“我叫雲兒,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家裏可有父母兄弟?為什麽要到這裏來當下人?”那婢女噗通一聲跪下,死命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雲兒見她如此,翻了翻白眼說:“好了好了,你走吧,我不和你說話便是。”那婢女感恩戴德,急急忙忙往前走,一不小心磕到桌子,疼得流出了眼淚,下唇咬出了血,都不肯吭一聲。雲兒伸了伸懶腰,悶悶地睡下,沒好氣想她又不是勾魂攝魄的黑白無常,有那麽可怕嗎?

她一個人躺在屋內,一整天見不到人影,也聽不到人聲,若說先前只是無聊,現在就是徹底無語了。婢女來送飯都是低著頭,放下就走,唯恐逃之不及,見了她跟見了鬼似的。她實在憋不住了,再不說話,她都快要悶出內傷來了!不知從哪裏摸了根棍子當手杖,一瘸一拐跑出來。

吹著久違的清風,享受難得的午後陽光,一開始她心情頗好,哼著小調四處亂逛,哼,沒人跟她說話,她自娛自樂還不行麽!晃久了便開始暈頭轉向,怎麽這水榭、走廊、亭台、閣樓都一個樣兒啊,彎來轉去,怎麽都找不到出口。她見花草叢中有個年輕的小廝彎腰在剪樹枝,便挪上前問:“這位大哥,問一下你,你知道‘晚晴樓’往哪邊走嗎?這鬼地方太大了,我似乎走丟了——”一個別院而已,建成這樣,奢侈靡費,活該天打雷劈!

那小廝剛想回答,擡頭見了是她,張大了嘴,連忙又合上了,丟下剪刀,頭也不回地跑遠了。雲兒忙追過去,招手叫道:“哎,別跑啊,你跑什麽!我只不過想問路而已——”見他轉眼沒了蹤影,氣得將腳下的石子兒踢得老遠,“我讓你跑,我讓你跑!”牽動傷口,不由得“哎呦”一聲,摸著屁股亂跳。

哎,這日子不用活了,人人見到了她跟見到兇神惡鬼一般,嚇得掉頭就跑。她“啊——”的一聲仰天長嘯,真是郁悶,她都快逼瘋了!想到燕公子那張陰森可恨的惡臉,拿起地上的剪刀,拼命亂剪,憤憤說:“我剪死你,我剪死你!”算他狠,這完全是精神淩遲、非人虐待嘛,連這種折磨人的法子都想得出來!

她含著一股怒氣橫沖直撞,她不信她就走不出去!經過一座高大的院門時,突然聽到一聲奇怪的聲音,“笨蛋,笨蛋!”她回頭一看,見廊下掛著一只灰綠色的鸚鵡,圓鼓鼓的眼睛凸出來,正揮動著翅膀朝她亂吼亂叫,不由得喜出望外,哈哈,她不能跟人說話,跟鳥說話總不犯法吧。

她走過去逗著它說:“灰不啦嘰的,你長得可真醜!”那鸚鵡似乎知道她在說它壞話,在籠子裏轉了個圈,怪裏怪氣說:“你真醜,你真醜!”她氣結,因為籠子掛得高,她夠不著,便蹲下撿了一粒小石子朝它扔去,罵道:“連你都敢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