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面壁思過(上)

“落花別院”的趙總管聽見動靜匆匆走過來,後面跟著魏司空,見了那燕公子,忙行禮喊了一聲:“公子。”眼睛盯著馮陳手中的鸚鵡,滴溜溜轉來轉去,不知這畜生是不是沖撞了公子。那燕公子問:“這只鸚鵡是你的?”他躬身答:“正是小人養的,小人見它學嘴學舌,逗人發笑,養著解悶的。”那燕公子點頭說:“很好,你將它送給我如何?我自有賞賜。”說著瞟了雲兒一眼,從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女人,剛才還敢說這鸚鵡是她的!

他愣了愣,忙跪下說:“不敢,不敢。公子您要是喜歡,這種小玩意兒,盡管拿去便是,小人孝敬您還來不及呢。”那燕公子隨手扔下一錠銀子,“賞給你的。”趙總管見了眉開眼笑,連忙磕頭謝恩。

雲兒倒在地上,疼得連聲吸氣,屁股都摔成四瓣了,傷口肯定摔裂了,恨恨瞪著那燕公子,罪魁禍首全都是他!見他用一大錠銀子買下一只兩錢銀子便可買到的鸚鵡,小聲咕噥:“哼,有錢有什麽了不起的!”只會做冤大頭,傻到家了!

魏司空見她摔倒在地,忙扶她起來,“雲兒,你身上傷還沒好,不在屋裏養傷,怎麽跑出來了?”雲兒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再擡頭時,微微吃了一驚,“魏公子,才幾日不見,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魏司空眼窩凹陷,唇色發白,神情明顯憔悴許多。他搖頭道:“沒事,大概是旅途勞累所致。”雲兒便問:“那你這幾天去哪了?”他沒有回答,說:“我送你回去休息。”那燕公子卻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們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嗎?”見她居然跟魏司空如此親密,當著眾人的面喁喁細語,旁若無人,不知廉恥!心頭大怒,轉頭對魏司空說:“司空,我下了令,任何人都不得跟她說話,你也一樣。”

魏司空奇怪,便問為什麽。他恨道:“這女人,牙尖嘴利,死性不改,看在你面子上,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逃。將她關進後山的道觀裏,嚴加看守,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靠近!”魏司空見他似乎動怒了,對雲兒可憐兮兮求救的目光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亦心有余力不足。

雲兒怒極反笑,瞪著他說:“哼,山上空氣清新,風景宜人,又安靜又舒服,我正巴不得呢!”那燕公子面無表情說:“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在上面住個一年半載吧。”

雲兒當晚就被馮陳禇衛押著住進了後山那座荒無人煙、破敗不堪的道觀裏。那道觀柱上紅漆大片脫落,頭頂結滿了蜘蛛網,簾子已經舊的看不清原來的顏色,破布一般掛在那裏,隨風搖擺,感覺既陰森又詭異;堂前擺著一張供桌,灰塵足有一寸厚,推門進去,汙穢肮臟之氣迎面撲來,她趕緊捂住嘴,連聲咳嗽。擡頭看了看屋頂足有鍋蓋那麽大的一個洞,恨聲道:“這個鬼地方,怎麽住人!”萬一下雨怎麽辦?

天色漸暗,山巒樹影模糊成一團,似乎只待深夜來臨,便會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將她吞噬。她不由得縮了縮肩,有點怕了。馮陳禇衛扔下她就要走,她忙攔住他們,卻又說不出話來。馮陳擡眼看她,面無表情。

她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怕了,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說:“你們不是奉命看守我麽?為什麽不在這兒待著?”馮陳翻了翻白眼,推開她自顧自往前走。山勢險峻,只有一條僅可通人的羊腸小徑,只要守住山下的通道便可,難道她還能飛天遁地麽!誰願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待著活受罪。

雲兒忙跟在後面喊:“喂喂喂,你們就這麽走了,那我怎麽辦啊!”說著跺了跺腳,欲哭無淚。馮陳禇衛腳下如飛,心想管你怎麽辦,又不關我的事,誰叫你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呢。雲兒對著遠去的他們大喊:“馮陳大哥,禇衛大哥!”聲音隱隱帶有哭腔。

倆人互看一眼,背對她稍稍停頓了一下。她忙說:“你看這,要茶沒茶,要水沒水,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天黑了,連盞燈也沒有,叫人怎麽活嘛。禇衛二位大哥,雲兒不敢求你們放了我,但求你們發發善心,諸事多予照顧照顧,雲兒感激不盡!”見他們不說話,一咬牙,“雲兒給二位大哥跪下了。”反正她又不是男兒,膝下沒有黃金,跪下求人也沒什麽丟臉的。

馮陳禇衛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耷拉著腦袋,瑟縮著肩膀,鼻子一抽一抽的,甚是可憐。二人雖沒說什麽,但是晚上馮陳送飯上來時,特意提了盞燈,隨手放在堂前的木桌上,不僅帶了她日常換洗衣物,還多加了一個食盒。

她連聲謝過,接過食盒問:“這是什麽?”揭開一看,原來是一籃小巧玲瓏的粽子,上面壓著一張紙條,寫道:雲兒,這是我從湖州帶回來的粽子,香甜可口。你在山上好好照顧自己,公子氣消了,自然不會為難你。魏司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