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為他人作嫁衣裳(下)

第二日一大早,雲兒便起來了,在東方棄的扶持下一瘸一拐爬上了獅子驄的馬背,任由楚惜風在下面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楚惜風怎麽肯當馬童?一個翻身搶了東方棄的旋風走了。東方棄牽著韁繩在後面慢慢走,笑說:“楚惜風是氣糊塗了,連咱們也不管了。”也不怕他們跑了。雲兒吐舌道:“等會兒他就會回來,咱們就這麽一路慢慢晃悠,看不急死他。”

不到十天,一行三人便來到九華山山腳下,只見前方大路上一隊官兵設了關卡,一個個盤查來往的路人,一一問清楚姓名來歷,查的很嚴,隊伍排了有半裏長。雲兒伸長脖子往前看,好奇地說:“怎麽連路上也有官兵,難道是逃了江洋大盜?”楚惜風臉色一凜,打探了一下四周的情況,此時若是往回走,更加引人懷疑,不如混水摸魚混過去,實在不行,大不了打過去。

幾人風塵仆仆,故意往臉上身上抹了灰塵泥巴等物,打散頭發,弄的渾身臟兮兮的,倒也不易辨認原來面目。一個隊長模樣的官兵走過來上下打量楚惜風和雲兒,冷冷問:“你們什麽人,要去哪兒?”楚惜風從腰袋裏掏出一錠銀子,點頭哈腰陪笑道:“小的叫賈存福,字時飛,家住樂平鎮孔橋村,今年三十有三,家中有一妻一子,原本也是書香世家,可惜家道中落……”

那人也不接銀子,揮手打斷,“行了,行了,又不是說親,十八代祖宗都跑出來了!”指著雲兒和東方棄問:“他們什麽人?”楚惜風忙答:“這是我妹妹和妹夫。”雲兒搶著說:“我們正要去前面的富陽鎮探親。”以前雲兒從九華山偷溜走的時候,路過富陽鎮,正巧碰上來尋史瀟瀟的侯玉,所以知道。那人見他們地名熟悉,不像是外地人,稍稍松了警惕,剛好查到有人私運官鹽,引起一番轟動,對方無暇理會他們,揮了下手,示意放行。

東方棄牽著旋風正要離開,其中一個官兵在那隊長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麽,那隊長臉色驚疑不定,指著東方棄說:“公子先請留步。”楚惜風心中暗叫糟糕,他怕獅子驄太過招眼,一到九華山附近便讓它自行離去,留下旋風給雲兒代步,卻忘了旋風原本是宮中的馬,腹下烙上了朝廷的印記,只怕要壞事。果不其然,那人眼睛盯著旋風,又仔細打量看似不怎麽起眼的東方棄,問:“敢問公子高姓大名?”語氣客氣許多。

東方棄拱手道:“不敢,不敢,在下姓魏。”他也察覺到不對勁,只好硬著頭皮冒充魏司空了。那人肅然起敬,說:“可是京城魏家的魏世子?”素聞魏世子一向和太子殿下交好,那麽以宮中的駿馬代步倒也沒什麽稀奇的。東方棄心念電轉,魏司空名頭如此響亮,只怕不少人認得他,搖頭說:“不是,司空是在下的堂兄。”那人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客客氣氣請三人上路,行李也沒翻。

雲兒一行三人走了還沒半盞茶功夫,就聽見後面傳來一陣“咚咚咚”的馬蹄聲,大約有數十人之多,陽光下看去,塵土飛揚,遮天蔽日。楚惜風嘆道:“終究是穿幫了,快走。”幾人棄官道改走山間小路。後面一隊騎兵緊追不舍,箭頭雨點一般不斷落在幾人頭上,東方棄和楚惜風斷後,讓雲兒先走。幾人且戰且行,對方因為顧忌雲兒的安危,沒有使出更狠辣的招數,只是緊緊跟著,楚惜風和東方棄因此得以脫險。

山路又滑又窄,遍地荊棘,十分難行。雲兒扯了扯被樹枝掛破的衣裳,喘著粗氣問:“怎麽會被人識破?”楚惜風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魏司空乃魏家三代單傳的獨苗,人盡皆知,你冒充什麽不好,非得冒充他堂兄,他哪來的堂兄,表兄弟說不定還有幾個。”東方棄唯有苦笑。

晚上隨便找了個山洞過夜,天一亮太陽出來辨清楚方向後,楚惜風領著二人在深山老林間穿行,走過壁立千仞的羊腸小徑,穿過暗無天日的山洞,又行過兩根鐵鏈鎖住的浮橋,再飛下一道看似深不可測的懸崖峭壁,終於來到“世俗之外,紅塵之巔”的天外天。

東方棄第一次來,眼前萬紫千紅、與世無爭的景象令他驚嘆不已,笑說:“楚兄,只怕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麽好的地方。”楚惜風得意地說:“那當然,這可是我窮盡數十年的心力才找到的一處山谷,可遇而不可求。”

雲兒附在東方棄耳邊低聲說:“這些一眼望不到頭的鮮花跟潮音塢的翠竹林一樣,是個迷魂陣。”東方棄看著周圍高低錯落有致的花草樹木,輕輕應了一聲,暗中打起精神,沿路悄悄做了記號。

穿過繁花林,眼前便是波平如鏡的新月湖 ,一點都不比享譽武林的碧玉湖差。金色的陽光下,遠遠望去,靜如處子,婉約如一彎嬌羞的上弦月。楚惜風領著二人來到湖邊的一座涼亭。此涼亭呈八角形,除了中間的石桌石凳,其他部分都是木制的,紅色的油漆斑駁脫落,看起來有些破舊。雲兒心想,這裏又沒有外人來,半路上搭這麽一座亭子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