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溫少遠看著被掛斷的電話,回想起剛才那模糊隱約的哽咽聲,眉頭一擰,一股不安感頓時擴散。

他擡手虛指,讓正在匯報工作的隨安然頓時收聲,安靜地看著他。

會議室沒有多少人,幾個經理聚在一起開個工作匯報。前陣子出差工作交流,隨安然是一起被外派的那一個。

溫少遠只瞥了她一眼,幾下翻出剛才的那個號碼,揚手把屏幕拿到她的眼前:“是不是聞歌?”

隨安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轉到那串電話號碼上,微點了點頭:“是她。”

座上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現在上演的是哪一出。

溫少遠沒有猶豫,他暫停了會議,起身走到會議室遠處的落地窗前,往回撥號。

隨安然看著他的背影,修長又高挑,一身剪裁合適的西裝讓他整個人的氣質顯得冷漠又疏離。可就是這樣仿佛無堅不摧的人,卻偏偏讓她讀懂了他的無奈和孤寂。

她收回視線,指尖抵住筆,思忖了良久,搖搖頭,在空白的一張紙上寫上了聞歌就讀的大學校名。夾在指尖看了良久,壓進了掌心裏。

反復幾次得到的結果都是關機後,溫少遠握著手機在落地窗前站了良久,攏著眉心給何興打了個電話,吩咐他定明天飛明尼阿波利斯的機票。

落地窗外,是浸在雨水裏濕潤的a市,窗上被驟然增大的雨勢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水簾。那水珠被風吹地搖搖欲墜,最終都逃不過沿著床沿滑落的命運。

他看著看著就有些出神,手指按上去,像是在這些雨珠上看見了她。窗外輕響起的敲擊聲在靜寂的會議室裏格外清晰,他指下觸目可及的a市就在這雨聲,雨水裏漸漸模糊。到最後,只能看見遠處大顯示屏上閃動的光影。

他這才轉過身,回了座位,繼續會議。但顯然的,已經心不在焉。

等散會後,隨安然故意收拾得慢一些,等同事接二連三地都走了,她這才把壓在手心裏壓得溫熱的紙條移過去,推到了他的手邊:“以前我總是勸她放棄,因為我看到的是無終,無果。你不是時遇,你的本性裏比他要更多一些思慮。可是她不懂,她總覺得你的回避你的謹慎是拒絕,所以她就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希望你回頭看一眼……

直到現在,我依然還是那樣的立場。你不適合聞歌,聞歌和你也不合適,但可惜的是,她最愛的是你。”

隨安然無奈地搖搖頭,見他把紙條接過去,這才收回手:“有需要的可以找我幫忙,雖然這些話這樣說不太合適,但今天還是想規勸你,越珍貴的東西越要珍惜。想要的,永遠都沒有自己握在掌心裏更安全。你所有為她考慮的,並不一定是她需要的。時間還是個挺玄妙的東西,不會按照你的意願進行,如果她改變了,你後悔不及。”

她幾年隱忍,當初覺得自己和溫景梵天差地別,總也邁不過之間的那條溝壑。可後來,他伸手把自己抓進了手心,才發現,所有的問題都敵不過——彼此恰好喜歡。

她抱起文件,手在會議桌上輕按了一下,見他低頭深思,這才悄然離開。

何興訂好了明天飛明尼阿波利斯的頭等艙,去辦公室時撲了個空,匆匆找到辦公室,見他沉默著坐在椅子裏。那身影蕭索又落寞,在門口站了一會,確定中心氣壓值並沒有低到警戒線,這才低眉垂眼走進去,輕聲匯報:“溫總,機票已經訂好了,明天上午十點的飛機。”

溫少遠沒應聲,目光落在紙條上那端正秀氣的字體上,輕嘆了一口氣,幾下折好夾進皮夾裏,推開椅子站起身來:“把工作安排都往後推,等我什麽時候回來了再說。”

何興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應了聲是。看著他幾步走出會議室,撓撓頭,自言自語道:“光頭等艙往返就17萬,可不是得把工作往後挪挪嘛。”

聞歌的手機始終沒有開機,溫少遠回撥了幾百個,得到的結果依然是冷硬又機械的女聲告知手機正處於關機狀態。

何興在一旁小口咬著他的綠豆糕,小心翼翼地瞅著自家boss明顯火燒屁股,坐不住的神情,更加努力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到明尼阿波利斯後,剛出艙門,他就開始繼續照著她的號碼打電話。

冬天的明尼阿波利斯,溫度低得可怕。他來得匆忙,只收拾了一件厚大衣,在下飛機前穿上了,可到了這裏之後才發現,遠遠不足以抵擋這裏的寒風。

晚上十點,他走到機場的出口。

不遠處就是提前約好的司機,他擡步走過去,問好之後,報了聞歌的大學校名給司機,司機挑了挑眉,問道:“聖誕之後學校已經放假了,現在學校裏應該是沒有人的,你確定要去哪裏嗎?”

溫少遠被問得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目光沉然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