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船順著漢水一路北上,天色逐漸明亮起來,晨光熹微,春日遲遲。舟遙遙以輕揚,風飄飄而吹衣。秋開雨暫時雖然還沒有死,但是,如果繼續得不到醫治的話,恐怕危矣。更何況胸口上還插著觸目驚心的箭頭,謝芳菲說什麽也不敢貿然就拔下來。謝芳菲茫然不知所措的看著周圍的環境,不知道到底到了哪裏,有沒有出雍州的管轄範圍。心裏擔心秋開雨的傷勢,身體經過驚心動魄的一夜,不由得的心力憔悴,不負重荷。只能咬牙堅持,用早就已經麻木的沒有知覺的雙手拼命劃著小船,奮力向前行去。

太陽漸漸暖和起來,謝芳菲擡頭終於模模糊糊的看見另外一條小船晃悠悠的從江面上劃過,大概是附近的漁民,大清早的出來打魚養家糊口。心裏不由得一陣欣喜,連忙使勁跟了上去。總算看見人煙了,差點以為就要在這渺無邊際的江面上度過一生了。

跟著漁船靠在了一片蘆葦叢的淺灘上,謝芳菲立即大聲叫住前面的漁夫說:“大爺,小女想向您打聽一些事行嗎?”

那漁民五十來歲的年紀,看起來脾氣良善溫和的樣子,謝芳菲才敢貿然詢問。他擡頭看了朝後面看過來,打量了一下謝芳菲,點頭說:”不知姑娘要問何事?”

謝芳菲臉上擔憂的說:“大爺,我有一個哥哥中了一箭,危在旦夕,我想問這附近有沒有醫術高明的大夫?”

那漁民看見船上果然趟著一個年輕的男子,一動不動,似乎傷的很嚴重。嘆氣的說:“兵荒馬亂,草菅人命啊!這荒山野嶺的小地方,哪裏去找高明的大夫?就是普通的郎中都沒有啊!”

謝芳菲聽的心下一陣黯然,勉強又問:“那敢問大爺,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我昨夜一時心急,慌不擇路,現在也不知道究竟到哪兒了。”

那漁民耐心的說:“這條河叫白河,現在這裏是屬於新野的管轄範圍。這裏是個叫做陳家彎的小地方,大部分人都靠打魚為生。如今的世道,唉,我看姑娘還是小心為妙啊。聽說就要打仗了,姑娘一個人帶著一個重傷不醒的哥哥在這附近實在是危險啊。”

謝芳菲心裏明白過來,原來已經到了新野,那麽現在已經是處於北魏的統治之下了,總算不用擔心雍州的追兵。鄧城好像就在附近,南齊出兵的事想必已經傳到這裏了。當下又問:“那不知道大爺知不知道哪裏有大夫?我這個哥哥傷的不輕,實在是不能再耽擱了。”看著秋開雨死灰一般的臉色,若有若無的心跳,眼裏不由自主的流出眼淚來。

那漁民見謝芳菲這樣悲傷,於是連忙安慰的說:“姑娘不要傷心,俗話說吉人自有天相,這位小哥傷的雖重,但是一定會逢兇花吉,平平安安的活下來的。這裏雖然沒有大夫,但是姑娘沿著這條河再往上走的話,就是新野縣城了,想必那裏一定有好的大夫。這位小哥的傷就不用再擔心了。”

謝芳菲問清楚具體的位置,千恩萬謝的準備要起行。可是站起來,身體疲乏的沒有一點力氣,頭暈腦脹的難受,想了想,又叫住正在船上忙著收網的老漁民說:“大爺,能不能再請您幫個忙?”

那漁民停下來看著謝芳菲。謝芳菲笑著說:“大爺,我擔憂害怕的操了一個晚上的船

這種又幫人又利己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那老漁民上岸回家交代了幾句話,換了一套幹凈一些的衣服就出來,送謝芳菲他們往新野進發。

謝芳菲坐在仍舊昏迷不醒的秋開雨的身邊,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馬就可以到達新野。老手操舟,果然就是不一樣,穩穩當當,像一枝箭在河面上直直的劃過,如履平地,沒有驚起一點波瀾。

謝芳菲撐起頭,半躺在一邊問:“大爺,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仗真的要打起來了嗎?”

那老漁民輕松的劃著漿回答:“可不真的要打起來了。從去年開始,這裏就駐紮了許多的官兵將士,每日來回不停的操練。直到這兩天,形勢忽然就緊張起來了。到處都是整裝待發,鎧甲鮮明的軍隊,聽說都是要調往前線的預備部隊。地上,河面上,查詢的也比往日嚴的多了,而且不許我們隨處走動,每天打魚也規定具體的時刻。唉,我們小老百姓的日子是越發的艱難了。”

謝芳菲聽的嘆氣,看來北魏早就有所準備,人員齊整,兵馬充足。而且軍隊看起來紀律嚴明,並沒有為非作歹,騷擾到沿途的老百姓。不然,這裏恐怕早就是一座空地,人們都不知道流亡到哪裏去了。

謝芳菲強自說:“大爺不用擔心,仗總是要打完的。打完了,可以隨時捕魚捉蝦,日子就好過了。”

老漁民長嘆:“這次的仗打完了,還有下次,哪裏有完的時候?我們住在這裏的這些平民百姓,算是幸運的了,好歹吃的上一口粗飯,填的飽肚子。日子雖然苦一點,勉強總算活的下去。聽說前幾年打的那一場仗啊,許多老百姓不是活活的餓死了,就是生生的被無情的戰火給燒死了。滿地都是白骨,整年整年的陰魂不散那。這樣的亂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