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3/4頁)

他忽然摔破了床頭邊桌子上放著的玻璃杯。趙蕭君聽到聲音趕緊進來,疑惑的看著他,慢慢問:“怎麽了?”他猛地站起來,說了聲:“沒事!不注意帶下來的。”立即走出去了。趙蕭君拿了掃帚進來掃起碎玻璃。

成微進來的時候手上端了一杯白開水,然後遞給坐在床上的蕭君。她一仰脖喝了,問:“要睡了嗎?”成微緊緊的看著她,沒有說話。她漸漸覺得不對勁,他仿佛有什麽很重大的事情要說似的。不由的坐正身體,問:“怎麽了?”成微手裏把玩著空玻璃杯,手上的青筋卻一根根冒了出來。聲調卻不僅不慢:“蕭君,我們結婚也有七年了吧?”趙蕭君不知道他為什麽說這個,默默點頭。

他轉動著杯子,忽然又說:“你和陳喬其認識多久了?”趙蕭君見他像平常聊天般的語氣,也不好緊張兮兮的,盡量放松神情,想了想說:“我跟他從小一塊長大的,認識他那會兒,他才跟安安一般大。仔細算起來,大概有二十年了。”說完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二十年?竟然就有二十年了麽?她還清楚的記得第一次見到喬其的樣子,小小的人兒,漂亮的眼睛,倔強的神情--可是一眨眼,就有二十年了嗎?時間是怎麽過去的?轉眼間,她已經老了。那不是很分明的事嗎--她的眼角已經有了皺紋了,怎麽都去不掉。

成微沒有說話,氣氛有些低沉。過了好久他又說:“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還是一個學生呢。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愛著他嗎?”趙蕭君沒想到他突然間會問這個問題,驚恐的看著他,嚇的簡直說不出話來。成微卻不肯放棄,徑直盯著她看,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趙蕭君蠕動嘴唇,仿佛要說什麽,溜出來的聲音到最後還是吞了回去--她沒有回答。叫她怎麽回答?這種情況,似乎說什麽都是假的。不愛麽?他不會相信;愛麽?怎麽可以這樣說!就連不說話也是不妥當的,可是她毫無辦法。她頭昏沉沉的,眼皮又澀又重。

成微卻是萬念俱灰,再無幻想了--可不是幻想嗎?存了這麽多年的幻想!他想起她半躺在他車裏喃喃呼喚陳喬其的畫面,紅著眼只覺得淒涼,滄海桑田,宇宙洪荒般沒有盡頭的淒涼!仿佛有一把犀利的劍交到他手上,命令他心狠手辣的斬斷眼前的一切。他無力的揮一揮手,像是一種告別的儀式,蒼涼而無奈,一切不再回來了!聲音疲憊的像是從腳底慢悠悠的鉆出來:“我再愛你,也抵不過你們二十年的時間!”趙蕭君勉力擡起頭看著他,眼角不由自主流下眼淚。整個人昏沉的更厲害,甚至說不出話來,眼皮重若千斤。

他伸出手拭去她眼角滲出的淚,緩緩說:“知道一腳一腳踩過來的是什麽嗎--那是時間,過去了就再也流不回來。二十年!多麽可怕!簡直像一團死結,一場噩夢,縱然你能醒過來,世界上的事也已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不可能再有另外一個二十年了。既然這樣,我要走了。”一段話像是用鐵釘硬生生砸出來的,沉痛無比。趙蕭君在失去意識前,隱隱約約記得他說“既然這樣,我要走了”,就此昏睡過去。

成微扶著她睡下來,捋開粘在面頰上的亂發,然後說:“我要去美國,從頭開始,全力以赴,重新獲得資金和技術上的支持!齊成一定會重振聲威的!”齊成是他一手創造出來的,是他骨子裏的驕傲和尊嚴。他握緊拳頭,像在對天發誓--或者根本就是對著她和他自己!他是麻省理工畢業的,那裏有他許多的朋友。齊成的創業也是獲得那裏的支持。

趙蕭君是完全聽不到了,沉睡的時候這麽的安靜柔順,似乎此刻完全屬於他。他不想再看見她流淚,就因為眼淚,他才記住了她,才牽扯出這麽多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於是他事先在那杯水裏放了兩粒安定。既然要走,就要走的幹脆決絕,頭也不回。不然心肯定會軟。可是她還是流淚了,成微頭埋進她肩窩裏,陣陣痛徹心扉。心裏仿佛又動搖了一下,他立即站起來。打開箱子快速收拾東西。

五年前,她剛從老家回來,他也是這樣趁她熟睡時離開的。可是今天,是不會再回來了。一切不再重來。

趙蕭君頭暈腦脹的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太陽已經斜穿進窗戶了。嚇了一跳,自己竟然睡到這麽晚!而且一點都不知道!掀開被子總覺得房間裏少了什麽東西似的,來回看了一眼,才注意到成微的大衣和箱子不見了。打開衣櫥,常穿的衣服也不在。她打了個激靈,腦海裏忽然有個聲音在回響“既然這樣,我要走了。”他聲音平靜的這樣駭人,令她坐立不安。

重新坐倒在床上,轉頭看見桌子上壓著幾張紙,擺放的位置十分醒目。她似有預感,顫巍巍的捏在手裏,是一份離婚協議書,上面已經簽字了,只等她落款。旁邊還放了一張便箋,短短幾行字“蕭君,我走了,去重整齊成,不想再回來了。你要保重。”下面還有一行小字,“附:安安,我先送他去幼兒園了。”龍飛鳳舞的字體,依舊掩藏不了壓抑的傷心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