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忘川·風無(第4/8頁)

說完這段往事,林氏語氣一轉:“宿白的身子可經不住你胡鬧,天寒地凍的,趕緊回去吧。”

待林氏走遠了,風無露出狡黠笑意:“你前幾日不是說沒見過雪嗎?明日我們便出發,去純陽看雪。”

虧得林氏走遠了,不然定會氣出一口老血。

這是他自記事來第一次出遠門,馬車被她改裝得很舒適,盡管冬日天寒,車內卻暖和無比,她與他說了會笑漸漸疲了,將頭枕在他雙膝上睡過去。他微微俯身,看見她長睫毛撲在眼瞼上,良久,手指輕輕拂過她柔順長發。

雖然早有想象,但親眼看見銀裝素裹白雪茫茫的壯觀景象,他仍忍不住感嘆。

風無在身後大喊一聲,他回頭,一個雪球直直砸中他的臉。始作俑者捧腹大笑,他抹了一把臉上冰涼,扔掉手中暖爐,當即揉了雪球還擊。無奈風無身手太好,每一次都完美閃避,他面色淡淡看她,眼底卻有笑意。

“我不想再繼續這個不公平的遊戲。”

她攤手做出無辜模樣,雪白面容上一雙鮮紅飽滿的唇:“好,我不躲了,你打吧。”

他不緊不慢彎腰,揉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大的雪球朝她砸過去,但無奈力氣不夠,雪球散在她面前。她的面容在細雪中模糊,只有如泉水叮咚的笑聲傳過來,令他在這冰天雪地間也如暖陽照耀。

此次出行他不出意料染病,她滿眼心疼,說出的話卻讓人啼笑皆非:“你還喜歡什麽,下次我們再去玩。”

他將她的手握在手心,笑著點頭。

第伍章

三月開春,山莊祭祖,因他體弱,三年一度的祭祖儀式他從未參加過。

而這一次風無卻老早就開始準備。找了天下繡工最好的繡娘為他縫制了擋風保暖還美觀輕便的鬥篷,托藥聖煉制了補充體力的丹藥,請手藝高超的工匠在途經的道路上做了隱蔽的供暖防風設備,就差沒把藏雲山莊重新翻修一遍。

說真的,娶這樣一個有權有勢有錢有貌還體貼溫柔的妻子,上輩子一定拯救了人間。

葉宿白抱著暖爐坐在軟榻上,兩指執一枚白子,嗓音淡淡:“不去參加祭祖儀式也無妨,何必大費周章。”

風無興致勃勃盯著被他殺得幾乎片甲不留的棋盤:“那可不行。葉初這些年沒少在儀式上大出風頭,還真叫那些外門內戚覺得他才是今後的掌事人?”

他落下一子,風無徹底落敗。葉宿白唇角似有笑意,隱在一貫淺淡神色下:“我本也無心接管山莊。”

她一邊撿棋一邊頭也不擡:“你淡泊名利是好事,但若葉初繼任莊主之位,依他的狹隘心胸必不會放過你,不除掉他,我不放心。”

鏤空紫爐騰起裊裊檀香,藍釉落地燭台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六扇開合的山水翠屏上,他不輕不重的字語在她耳邊似一朵冷雪融化。

“不是還有你嗎?”

手指一頓,她保持訝然的表情擡頭,看見他蒼白面上一閃而過的紅暈,還有每次一緊張就泛紅的耳尖。他垂眼翻閱手邊一本雜記,似乎剛才說出那句話的人不是他。

也因他垂眼,是以沒看見風無眼底難以言喻的哀傷,只聽見她輕柔嗓音:“對,你還有我。”

祭祖當天,葉宿白的出現令眾人吃驚不小,再看他身邊站著的風姿非凡的女子,眾人恍然意識到,擁有送風閣做靠山的葉宿白已不是曾經毫無用處的廢人了。

葉初臉色陰霾,待風無獨自折返取落下的手爐時,他在半路攔住她,語氣譏諷:“送風閣所接委托從不食言,風無閣主現在是在自砸招牌嗎?”

她微微擡眼看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我自己的招牌我樂意砸,二弟不服憋著唄。”

“你!”葉初氣得捏緊拳頭,又聽她慢悠悠道,“何況你的委托已經解決了,我很認真地告知過你,葉宿白的確是大夫人和莊主所生,你不信我有什麽辦法。”

“絕無可能!”他面色暴躁,怒吼之後發現風無露出嘲諷笑容才驚覺失言。

果然聽她哼笑一聲:“二弟為何如此肯定?難不成,這其中有什麽我們不知情的內幕?”

他緊緊咬著牙甩袖離開,風無悠悠打量一會兒他的背影,臉上雖然有笑,眼底卻已冰冷一片。

雖是初春,屋內仍燃著暖爐,她其實一向怕熱,但為了葉宿白免不了要習慣,呼吸之間便熏紅了臉。葉宿白擱下毛筆,拿著寫好的東西轉過身來:“怎麽去了這麽久?”頓了頓,“臉怎麽也紅了?”

她低下頭:“因為我在害羞。”

“……”他失笑,將寫好的東西交給她,“上次你不是說遺憾沒有機會一閱無涯琴師的琴曲嗎?”

她面露驚訝:“你方才是在寫這個?你怎麽知道曲譜?”

“曾有幸聽無涯彈奏,便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