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忘川·風無(第5/8頁)

他竟然只憑聽覺便寫出了絕世曲譜!風無猛地撲過去抱著他,因他高出她一個頭,她踮著腳,下巴枕在他的肩頭。

“這算是當世孤本了吧,夫君,你真是太厲害了。”

他一向淡然的面上閃過笑意,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是寵溺又溫柔的模樣,全然忘記此時這個被他哄著的女子,其實是手握殺伐大權的一閣之主。

半夜葉宿白咳嗽幾聲,她擔心他受了涼,爬起來去熬藥。他透過白芙蓉床惟看見她窸窸窣窣穿衣,及腰黑發淩亂散在身後,仿佛有一股暖流注進心臟。

點點星光落在她白色單衣上,阿水無聲從房頂飄下來,沉沉嗓音傳進她耳裏。

“大公子的人在查你。”

她拂了拂藥碗騰起的白霧,面色不變:“讓他查。”

“閣主。”阿水加重嗓音,“若讓他查出來……”

她擡眼望了望夜幕涼白月光,唇角彎起一抹笑:“不僅要讓他查,還要露出線索讓他有跡可循,他想知道真相,我便給他真相。”微微偏著頭,露出溫柔神色,“凡是他想要的,我都會給他。”

阿水不解地看著她:“你想讓他知道真相,為何不親口告訴他?”

未綰的發下精致面容有些蒼白,她將藥碗捧在手心,嗓音輕細如碗裏蕩開的漣漪:“那些真相,我說不出口。”

第陸章

七月夏狩,葉宿白一向不參加,但此次風無報了名,他也難得提起性子去圍觀,依她的身手,輸贏如何大概已能料到。

盛夏日頭太毒,他小坐一會便覺不適,只能打道回院,吩咐婢女準備了冰鎮綠豆湯待風無回來消暑。

婢女應下後又想起什麽,道:“大公子,方才藥聖差人送了藥過來,說是給少夫人的,放在藥房了。”

他的藥量尚足,她如今又去求了藥,難道是自己身體出了毛病?因久病成醫,當他看見不該出現在藥方裏的藥草時,有一瞬間的失神,片刻之後,臉沉如水。

風無帶著獵物回到洗塵院時,雪白臉上染有緋色,葉宿白就站在門口,臉色隱在黃昏光影中,嗓音極沉地漫過來。

“東方淳給你的藥,我看到了。”

她愣在原地,面上酡紅一點點褪去,露出帶有慌亂的蒼白容顏。他極慢地走近她,像欲傾而來的陰雲,明明是孱弱雙肩,卻讓她感到壓抑。

“分量十足的藏紅花。風無,你就這麽不想要我們的孩子嗎?”

夏風吹落滿地霞光,她沉默良久,淺淡如水的嗓音緩緩響起:“宿白,我不希望以後你會因這個孩子而痛苦。”

他猛地擡眼,深沉如海的眸裏滿是難以置信。他不敢相信她竟會說出這樣的話,那是他們的孩子啊,他怎會後悔擁有他。

是了,她的目的一直都不單純,因擔心她會做危險之事,所以宿白派了人調查她,線索卻牽扯到十幾年前他姨媽被滅門的那樁慘案。

他尚未弄清楚送風閣和這樁案子的關聯,她已經在為自己找後路,若沒有孩子,離開便毫無牽掛,這是她的打算吧。

落日一寸寸隱在遠山之後,他的神色也一點點暗下去,垂著眸轉身,月白袖袍從她指尖掠過,進屋掩門,沒有情緒的嗓音傳出來。

“把你的人撤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月末,葉宿白受同窗摯友相邀,前往長安參加儒俠會。風無站在半山灼灼蜀葵中,目送他遠行,對阿水道:“派人跟上去,暗中保護。”

山風將她的衣袍吹得簌簌作響,她仿若淡泊紅塵的隱士,心之所向唯一人而已。

葉宿白文理之名早已在外,因有東方淳的調理,此次遠行倒也無恙。眾人知他身體不好,只半日便放他回院休息。

客居的院內一塘枯色荷葉,葉間冒了幾片碧綠水葫蘆,他將手中魚食投進水裏,聽暗影稟告道:“屬下已經查明,送風閣興起之時正是當年六皇子爭權落馬之後,送風閣的前身很可能就是六皇子的幕府。”

當年的六皇子手中有一把鋒利的刀,他利用這把刀參與奪嫡,妄圖篡奪東宮之位,而他死後,他的勢力土崩瓦解,隱於幕後的幕府也自然無從追查。

若這些謀士劍客為掩藏身份組建了江湖勢力送風閣,的確很有可能。既如此,曾被六皇子屠殺的他姨媽一家,豈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揉了揉眉心,低低嘆出一口氣。無風的院墻外樹影搖晃,幾名悄無聲息的黑衣人踩著落葉飛掠而來,驚動水中紅鯉。

一場精心策劃的刺殺突如其來卻戛然而止。

阿水面色冷沉將最後一人斬於刀下,濺起幾滴鮮血落在葉宿白雪白的領子上,他揮手遣退一旁沒來得及拔刀的暗影:“她呢?”

“閣主去了南疆。”

他手指一頓,想起那日她與東方淳的對話,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阿水見他不說話,又道:“閣主走之前已料到二公子會對您出手,交代屬下務必保護好您,如今四周危機四伏,還請大公子同屬下回送風閣,方能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