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忘川·戲江(第6/8頁)

他愛的姑娘。

黛雲遠淡,山霧彌漫,他的手指揭下銀狐面具,露出面具下半張姣好容貌,細長的眉,溫婉的眼。

沈長珩忽地將她擁入懷,力道幾乎要將她揉進血肉,嗓音有顫抖的哽咽:“戲江,你都經歷了什麽。”

這樣美好的一個姑娘,到底經歷過何等慘烈過往,才會被毀去一半的臉,頂著女羅刹的名號,再不敢以戲江的身份活著。

戲江將下巴枕在他肩膀,語聲淡淡:“那些事,不提也罷。”

他更緊得抱住她:“好。過去不提,今後,有我在。”

有我在,無人再能傷你。

第陸章

此次戲江受傷頗重,他們借住在偏僻村落盲眼老人家,好在藥聖的丹藥不少,倒無大礙。曾經他在她面前更像是不敢表達愛慕之心的少年,如今卻像足以撐起一片天地的男子,予她全部溫暖和愛。

沈長珩托人給父親傳了信,說他已無恙,待去百草谷取了丹藥便回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可在他活著的歲月裏,他全部的愛只給她一人。

不談江湖,不談生死,時光像慢了下來,戲江回想這些年的腥風血雨,走馬觀花般閃現,像眨眼就過完。現在這樣平淡而寧靜的日子,反倒覺得漫長開來。

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安穩地睡過覺,睡在充滿家的溫暖的床上,也許久沒有吃過依照她的喜好做出來的菜,盡管不會下廚的沈長珩做得十分難吃。

沈長珩從山中砍了青竹削成竹笛模樣,問她想聽什麽曲子,她想了想:“采蓮曲吧。”

他一臉鄭重地吹奏起來,片刻,她微微扶額:“太難聽了。”

他笑眯眯湊過去將竹笛遞給她:“那你吹給我聽。”

戲江動了動唇角,搖搖頭,那半被毀的面容,連嘴唇也沒躲過一劫,留下深深的疤痕。他俯身,指尖拂過她的臉頰,眉眼緊緊蹙起。

“若那時,我在就好了。”

她握住沈長珩的手,看著遠處山霧沒有說話。

冬至將至,他將她送到百草谷,等辦完沈池的婚事便過來接她。她又戴上那張人皮面具,站在搖曳花草間靜靜看著他,沈長珩轉身朝她喊:“仙女姐姐,等我回來。”頓了頓,“我娶你!”

不敢聽她的回答,腳步匆匆跑遠了。東方淳在一旁努嘴:“沒出息。”

沈池如今只能蘇醒一個時辰,喜堂婚宴一切都準備完畢,就等她醒來時成大禮。沈長珩正在安排事宜,弟子突然跑進來將一枚玉佩交給他。

“少莊主,莊外有名白衣女子說是你的朋友。莊主說了,只有持喜帖的人才能進來,我們不敢放行。”

那是他交給戲江的信物。

沈長珩飛奔出去,果然看見冬日細雪下她白衣玉立,他握住她的手,十分驚喜:“你怎麽來了?”

戲江偏著頭,嗓音淡淡:“想見你了。”

沈長珩忍住擁她入懷的沖動,將她帶到山莊,本想讓她一同參加喜宴,但顧慮沈父會認出她,便讓她待在院內。

姜禾作為新郎早已被眾人灌了幾輪烈酒,酉時沈池醒過來,丫鬟迅速給她換了嫁衣,由姜禾抱著進了喜堂。

山莊四處掛了喜綢,唱禮官一拜天地尚未唱完,一柄長劍刺空而來,釘在了堂前那張大紅的喜字上。

賓客一陣嘩然,紛紛看去。紛然細雪間,白衣女子踱步而來,不食人間煙火般脫俗的一張臉,漆黑如寒潭卻湧動狂風暴雨般的一雙眼。

沈長珩猛地起身,難以置信:“戲江……你做什麽?”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姜禾,他聽見沈長珩那聲戲江,沉著面容突然扭曲,高大身形搖晃一下,下一刻已猛然發力,飛躍而起將釘在喜字上的長劍拔了下來,轉身對準了她。

她面上沒什麽表情,連嗓音都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沒想到我還活著?”微微偏頭,“是,我也沒想到我還能活著。姜禾,這是你第二次拜堂成親了吧。你可還記得,你曾經拜堂的情形?”

姜禾沒有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怒喝一聲提劍刺去,沈長珩想要阻止,突然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輕趴在桌上再無力氣。

不僅是他,其余賓客全都一樣,是中毒的狀況。戲江轉身避開姜禾的招式,輕而易舉將他擒住,他搖晃一下跪倒在地,再使不上半分力。

她在姜禾面前緩緩蹲下,手指撫上鬢角,撕下那張人皮面具。半張溫婉,半張如魔。隨著長劍刺進他的心臟,她更近地靠近他,幾乎是纏綿擁抱的姿勢。

“姜禾,好好記住這張臉,哪怕到了地獄,你也不得安寧。”

她抽出長劍,任由鮮血飛濺,轉身離開。沈長珩用盡全力撲在地上,拽住她衣裙一角。他艱難地擡頭,對上她一貫漠然的眼。

“仙女姐姐……是你下的毒?一切都是假的,你只是為了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