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忘川·江臨(第5/7頁)

她只是微笑看著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盡頭,踉蹌兩步倒在了柳若歡懷裏。她想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她冷眼看過去,叫出他的名字:“柳若歡?”

他露出一抹苦笑,湊到她耳畔:“對不起……”

她笑了笑:“你沒有對不起我,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

江臨的最後一道測試完成得很好,她踏過生死門,真正成為一名鬼殺。冥主蕭何給了她代表身份的玉牌和回心丹。回心丹是九冥奇藥,只有歷任冥主才知其配方。每一名鬼殺在踏過生死門加入九冥堂的那一日都會得到一枚回心丹,可醫死症,可解萬毒,是鬼殺的另一條命。

柳若歡沒有再分配委托給她,他聽聞南疆有奇花,花開蔓延千裏,似星光月色落入凡間,興致勃勃要帶江臨去散心。她靠在窗邊把玩一株白梅,嗓音淡淡:“我要回京城。”

他沒說什麽,將一頂鬥篷披在她肩上,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習慣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

“我也挺想你院中那棵合歡樹,一起去吧。”

回京的路程難免無聊,曾經的江臨像一點就燃的火藥,他戲弄她覺得很有趣。可如今他說再多的話,她也只是淡淡聽著的模樣。

他同她說起他第一次遇到她。她懊惱自己沒能提前抓捕兇手害死了無辜百姓,跪在放置屍體的樹下默默流淚。彼時他就坐在枝繁葉茂的樹幹上打盹,被她的啜泣吵醒,本來滿腔火氣,卻被她的眼淚和善良所吸引。

大約是他的目光太過灼灼,她發現了樹上的他,清麗眉眼霎時變得凜冽,哪還有半分方才柔弱的模樣。他從樹梢跳下來落在她面前,似綠影光點間一朵紫花悠悠飄落,興趣盎然地問她:“你方才是在哭什麽?”

她紅著眼角,語氣卻冰冷:“我沒哭,你看錯了。”

他被她嚴肅的模樣逗笑,有心戲弄她,便自稱曾看見兇手行兇。她果然上當,跟著他東奔西走調查線索,到最後得知他只是戲耍,氣得拔劍想教訓他,卻發現自己連他半片衣角都摸不到。

雖然後來在他的幫助下她抓到兇手,她硬邦邦說了句“多謝”,卻不想同他有更多聯系,只急於回京復命。那時他知道她監察使的身份,眼底神光莫辨,卻笑道:“監察使只有雲山宗弟子才可擔任,我為何不曾在宗內見過你?”

她以為他是師父同門,耐著性子解釋道:“我師父是雲山宗弟子連柯,他是在進入監察司後才收我為徒。”

他冷笑一聲:“什麽雲山宗弟子,不過是個被逐出師門的叛徒罷了。”

她生氣他對尊師的侮辱,拔劍又要交手,他卻飛躍而走,笑聲散在風中:“小江臨,見到你師父,記得替師叔我問他好。”

那之後,她從師父口中得知,他叫柳若歡,他才是被逐出師門的叛徒,她對師父的話深信不疑。

他將一串紫風鈴插在她發間,笑意融融看她:“每次看見你,我都覺得很開心,這才一直纏著你。”

而她面無表情翻身上馬,淡淡兩個字:“走吧。”

再也不是曾經那個江臨了。

城隍廟外的紫薇花剛綻出花苞,小魚和阿竹十分欣喜她回來了,只是阿竹在看見同行而來的柳若歡時,大叫一聲躲在了江臨身後。

她哆哆嗦嗦指著柳若歡,哭道:“當初就是他把我扔到了那個地方!”

面對江臨投過來的復雜目光,他並不想為自己辯解。他跟隨她來到這裏,本就打算將一切坦白。

“人都是自私的,災難不曾降臨到自己頭上,永遠不知痛為何物。哪怕我告訴你右相手下在殘害少女,你也不會相信。你愚忠朝廷,愚孝連柯,放棄了起碼的懷疑與思考,除非你在乎的人受到迫害,你才會正視真相。”

他走近兩步,拂去她肩頭飄落的紫薇花,是親密無間的姿勢:“是我設下陷阱只為引你入九冥堂,江臨,你恨我是應該的。”

他一直在說對不起,他對不起的,原來是這件事。

她擡頭看他,眼底並無憤怒怨恨,只是輕輕道:“真是可笑。”

第陸章

久未居人的庭院已經蒙上一層薄薄灰塵,高大合歡開出絨球似的花,她靜靜站在樹下,看著柳若歡忙裏忙外打掃了房間,又升了灶火煮面給她吃。

他挽著袖子,興致勃勃問她:“你喜歡什麽口味?辣一些還是酸一些?”

她掏出鬼殺玉牌,扔在地面,淡淡開口:“柳若歡,我要走了。”

他似乎沒聽見,依舊忙著煮面,只是背對著她的背影在風中微微顫抖,好半天,極輕地笑了一聲:“合歡尚知時,鴛鴦不獨宿。小江臨現在是打算拋棄我嗎?”

身後沒有回答,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一朵合歡從枝頭飄落而下,落在空無一人的庭院。他走過去將鬼殺玉牌撿起來,看著上面江臨二字,隨後鄭重其事放進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