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孫樂妍只覺得自己的好心都被這群沒浪漫細胞的人當作了驢肝肺:“我這麽做是為了幫誰來著?”

說著不忘委屈地瞄一眼周子廷。周子廷被這小姑娘這麽一瞄,怎麽還好意思給她壓力?畢竟昨晚孫樂妍提議這麽幹的時候,他確實是被她那句:“沒聽過那句話嗎?男人追女人,她若天真無邪,涉世未深,你就帶她閱盡世間繁華;她若千帆過盡,洗盡鉛華,你就帶她旋轉木馬。別看我姐平時拽得二五八萬,這招肯定讓她繳械投降!”給說動了,才會明知這麽做很幼稚,可還是半推半就地配合孫樂妍。

“都別急,再等等,說不定她馬上就回來了。”周子廷這麽說,其他人也只好繼續按捺住急躁的心——反正電話一直不通,也只能這麽繼續等下去,也不知道公寓的女主人什麽時候能回來。張苒的兒子寧寧已經第五次忍不住跑去廚房開冰箱看看裏頭的蛋糕——小孩子最期待的當然是吹蠟燭吃蛋糕,可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吹蠟燭?

誰也不會想到此時的許唯星正待在同樣被氣球和彩帶裝飾一新的公寓裏,“呼”地一聲吹滅了蛋糕上插著的蠟燭,當然,環境相似人卻不同——此時陪在她身邊的不是五個親朋好友,而是之前吵過鬧過撕破臉皮過的這個男人。

連許唯星之前肯定不會想到,自己正式跨入30歲的這一晚,會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可就是這麽一個男人,加上一只貓,一份燭光晚餐,和一瓶紅酒——簡單至極,但總比她一個人坐在六人位的空桌旁接受其他食客異樣的目光要好得多。

蠟燭熄滅後,卓然這才重新將公寓的燈打開,燈亮後許唯星才發現項少龍還在矢志不渝地和它腦袋上那頂生日帽做著鬥爭,頂著一副“憑什麽要老子戴著這個愚蠢至極的玩意”的表情,用力地晃著腦袋,可還是沒能把頭上那頂生日帽晃掉,卓然很清楚它的尿性,從布朗尼蛋糕上刮了一勺子送到項少龍嘴邊,項少龍大概也知道那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軟這個道理,看在吃了一口布朗尼的份上,只好繼續配合。

許唯星坐在地毯上默默地喝著紅酒,項少龍也跑來分一杯羹,懶悠悠地踩著她的膝蓋來到她腿上趴著,許唯星見它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酒杯看,便喂它喝了一點兒,項少龍果然受用,滿足地咋咋嘴,愜意地垂下了尾巴。

卓然這時從廚房端著切好的布朗尼回來,遠遠就看見這一人一貓的慵懶畫面,都說物似主人型,她真的像極了項少龍,脾氣臭,眼高於頂,口是心非……總之是各種臭毛病一樣不落,全占齊了;可如今這樣微闔著眸媚眼如絲的樣子,又是那樣的……迷人。

所以才會有人說色字頭上一把刀,卓然端著泛著聖潔光澤的純白色的骨瓷餐盤走近時,已經是心懷詭念了,路過飯廳與客廳之間的飾物櫃時,他分明是聽見了這女人擱在上頭的包裏有手機震動的聲音,卻只是腳下稍稍一頓而已,很快就這麽置若罔聞地走掉,把黑膠唱片放進唱機,踏著嘶嘶作響的音樂走向許唯星面前。

音樂的第一句流轉而出時,許唯星已經本能地一僵。

20多歲時的許唯星有一段時間很喜歡玩這些假腔假調的東西,黑膠唱片,古董音響,就好比剛認識卓然那會兒,她還跟他科普過各個時期的留聲機,各種絕版的黑膠唱片,那時候的她就是這樣,覺得自己的生活可以過得與眾不同,總覺得自己的愛情可以天長地久。現在回想起來,20多歲真的是很天真的年紀,現如今的她,加班的時候一樣要吃十幾塊錢的盒飯,忙起來的時候能有4或5個小時的睡眠都已經是件極其奢侈的事情,有些東西也就自然而然地放下了,就好比年輕時會有勇氣去談一場沒有未來的感情,如今那份孤勇早已消散殆盡,她也就成為了自己也很討厭的那種人。至於這首她曾經很喜歡的歌,卻不知為何,一直喜歡到了現在——

“Sometimes I feel so happy

Sometimes I feel so sad

Sometimes I feel so happy

But mostly you just make me mad

Baby you just make me mad

Linger on, your pale blue eyes……”

低吟淺唱著,僅有你令我癡狂;僅有你,令我癡狂……

連項少龍都似乎嗅到了一絲她的異樣,擡頭看了看她,應該是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索性趁她不注意,再偷喝一點她杯裏的酒。

舊愛,酒精,很好的氣氛,這些都會摧殘人的意志力,讓人變得脆弱,一瓶酒不知不覺見了底,許唯星覺得自己的聲音都被酒精泡軟了,再扭頭看他,他喝酒不上臉,但上耳,如今神情雖是一貫的冷冽,但耳根已緋紅——看,她還是很了解他的,許唯星不由得笑起來,笑聲引得卓然冷不丁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