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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面部也腫大了,眼球突出要掉出來。皮膚呈汙濁的綠色。
派出所女民警第一次見到女法醫,好奇地跟在甄暖身邊,詢問:“有沒有可能是兇手把死者扒光衣服,用保鮮膜捆綁束縛後,扔進水裏窒息或者淹死的呢?”
甄暖想起言焓的話,也嚴謹道:“是有可能的。”
過了一會兒:“你怎麽會有這種猜想?”
女警指了指死者的嘴巴:“她嘔吐了啊。兇手把她裹上保鮮膜的時候,她還活著呢。”
甄暖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死者嘴巴附近的保鮮膜內還殘存著胃內的食物。
“這是不一定的。”甄暖說,聲音從厚厚的口罩裏透出來,小小的,有些朦朧。
“啊?”女警不明白,“人死了難道可以嘔吐?”
“可以。”
甄暖解釋,
“屍體形成巨人觀。體內*產生的氣體會使腹腔的內壓增高。腸胃受壓迫,就會把胃裏面的東西擠壓出口腔鼻腔。肺臟心臟也是同樣的道理。”
她指指死者的口鼻,“等帶回去檢查,應該能發現殘留的從肺部溢出來的帶血液體。”
女警立在冷風裏,頭皮發麻:“這麽慘?好可怕。”
甄暖視線下移,去看死者的下半部分:“有些時候,直腸內的糞便會擠出來,陰.道甚至子宮也會脫落。”
女警站在屍體的腦袋那邊,根本就不敢過來往下看了。
甄暖蹙著眉,靜靜地盯著死者的下部,心底微涼,這位死者還很年輕,不會超過16歲。
不詳的預感多了一層。
她認真地四處看,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線索。但屍體在水裏泡了太久,很多原本可能殘留的東西都被水沖走了。
她無意識地去擡起死者的手。
一瞬間,她的指尖充盈起滑膩而疏松的觸感,像握著一小團肥皂。剛把手擡起來,便感覺那只手的表皮像戴了手套一般滑落。
甄暖頓時胸口凝滯。
女警看在眼裏,猛地一扭頭,嘔吐起來。
甄暖初步看完一周後,讓助手們過來裝屍體。
湖面的冰全砸碎了。幾個潛水員一次次下水去尋找可能留存在水裏的線索,看著就讓人骨頭發涼。還有人穿著靴子在水塘邊緣搜索,褲子濕了也恍若無感覺。
甄暖打了個冷顫,縮縮脖子,一扭頭,見言焓立在不遠處,一瞬不眨看著她,似乎看她好久了。
風吹著他的短發在飛,他的目光溫和而溫暖;甄暖有點兒羞,低下頭。
他沒靠近,隔著兩三米的距離,微微一笑:“冷嗎?”
她咚咚點頭:“唔。”
他朝她伸手:“過來,這裏很暖。”
她盯著他白皙的手心,驟然紅了臉。她腦袋擺來擺去四處看,還好附近沒人,大家都在忙。不然她會羞死去的。
她擡眸,著急又埋怨地看他,忿忿地小聲嘀咕:“你別逗我了。”
就在這時,一陣急刹車的聲音響起。兩人都循聲看去。
灰黃的田野上來了輛白色轎車。
來人車門都不關就沖了過來,喊:“讓我看看。”
幾位警察立刻上去攔住他:“鄭教授,您冷靜點。”
“你們讓我看看,”鄭容又急又悲,大喊,“我看她是不是苗苗,是不是苗苗!”
眾人攔不住,目光請示言焓。
言焓沉默半刻,點了一下頭。
甄暖立在屍體旁邊,眼見他往這裏走來。
上次見面還精神奕奕認真於研究的教授,如今竟鬢發花白,形銷骨立。在北風的荒野上看著格外可憐。
甄暖心酸,摘下口罩,喊了聲:“鄭教授。”
鄭容沒聽見,眼睛直直盯著還沒拉上拉鏈的屍袋,一步一步,顫抖而搖晃地走去。
甄暖跟上去,勸他:“教授,等DNA比對吧。屍身已經辨別不出來了。”
如果真是苗苗,讓一個父親看他原本漂亮可愛的女兒化成一泡皮,全身上下滿是傷痕;讓他知道他辛苦尋覓的這些天,他的寶貝女兒早已慘遭毒手沉在冰冷刺骨的水下,何其殘忍!
可鄭容恍若未聞,直勾勾盯著屍袋,眼睛因多日未眠而充滿紅血絲。
一步步靠近,父親蒼老的眼底漸漸浮現淚霧,仿佛有某種別人看不到的心靈感應。
仿佛知道,劫數已定。
蕭索的風吹透每個人的心。
他終於走到屍袋邊,緩緩跪下,手卻異常穩健,一點點拉開袋子。
緊繃的保鮮膜包裹著一個巨大變形的醜陋破損的裸.露屍身。嘴、臉、身體,沒一處留有原貌。
在場所有見過鄭苗苗的人都無法判定這是否是她。
然而……
寂靜之後,鄭容的手開始顫抖,越顫越劇烈。他弓著身子,肩膀震顫著前彎後仰,一聲聲地喚:
“苗苗,爸爸的寶貝,爸爸的寶貝啊……”
荒野上風在吹,像誰的鬼魂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