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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暖難受至極,正要關電視,意外看到一個記者在王子軒家外圍蹲守。他們進不去,只能在王家院子外觀望,一棟異常豪華的別墅。
視頻一角,隔著院墻欄杆,甄暖看見院子裏遠遠的言焓的身影,黑色的風衣,高高瘦瘦的,手裏拿著什麽,從側門走出來閃去別墅後邊不見了。
她等了一會兒,猜想他已經點上煙不至打擾,才撥通他的手機。
聽筒才響了一兩聲,電話就接起來。
他知道是她,並沒有打招呼。
甄暖捧著手機,聽那頭只有呼嘯的風聲,和他深深淺淺的呼吸,是在抽煙。
她低低地喚一聲:“隊長。”
“嗯?”
她忍了忍,可一張口便委屈哽咽:“你救救鄭老師。”
一秒,兩秒,那頭,風在吹,蕭索無情,像吹了幾個千年。
“甄暖,”他很少如此嗓音低沉地喚她的名字,“你所說的救贖,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不知道。
他問:“救什麽?救他的身,讓他不多殺一個人,還是救他的心,讓他完成夙願?”
“救不了。”他極淺地輕嘲一聲,“甄暖,我救不了。”
……
……
冷清的風從手機那頭吹來,從耳朵裏直直灌進甄暖的心,把她從頭到腳澆得涼透。
她緊攥著手機,深深地低下頭。
那邊,言焓聽她不吭聲了,半揶揄道:“怎麽,又哭鼻子了?”
“哪有?”她癟癟嘴,甕聲甕氣的。
他在風裏笑了笑:“沒見過像你這麽大,還那麽愛紅眼睛的。你上輩子是兔子嗎?”
“說了沒哭。”她有點急。
他笑音收了一絲,問:“身體怎麽樣?”
“已經好了。”她說著,掛心那邊的事,“你們在王子軒家嗎,準備幹什麽?是不是找線索分析他會躲到哪裏去?”
他含著煙,模糊不清地“嗯”一聲。
“你們會找到他的藏身之所嗎?”
“會。”
“如果趕在鄭教授前找到,他會因失敗而自殺嗎?”
“你從來都喜歡追根究底地問一系列讓人頭疼的問題嗎?”
甄暖沉默,抿抿唇,又對話筒問:“你為什麽頭疼?”
“哦,又來拷問了。”
“你不希望鄭教授死對嗎?用你的智商和精力去救一個很可能將來還是強.奸犯殺人犯的人,去處置一個一輩子善良大義為社會為律法為公正做出貢獻的人,你心裏很不爽是嗎?”
她一字一句,語速緩慢,聽上去卻咄咄逼人,
“但他要做的事情是錯的,你作為警察,站在正義的一方,必須抓住他。一面覺得自己很有使命帶著正義,一面又鄙視這該死的規矩和制度讓人兩面為難,是嗎?”
她哪裏是拷問他,她是拷問自己。
她現在迷茫,搖擺,猶豫,分不清對錯,正滑向偏激。
她找不到人傾訴解惑,卻想知道一貫理智冷靜的他是否也如此。如果能找上一個同伴,她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對自己的想法沒有安全感。
如果幸運,他或許能為她解開迷惑。
她說出一長串話後,無端又忐忑起來。
可等了一秒,那邊只是付之一笑,簡簡單單地說:“沒有。”
甄暖稍稍傻眼:“你一點兒都不糾結困惑?”
“對。”
甄暖不懂,他的回答怎會像算術題那麽直接而明朗。
“你根本就覺得鄭教授的行為不對吧。”
“恰恰相反,我不認為他錯。我可以體諒他,因為如果在他的位置,我會同樣做。”
他輕描淡寫,
“只是很可惜,我現在扮演的角色不是一個失去女兒而兇手無法嚴懲的父親,而是必須要阻止一場殺戮的刑警。所以,我在他的對立面。”
甄暖愣愣的,覺得他的心思清晰得樹葉上的脈絡。被他這麽一說,有些事情又異常清楚明白了。
“王子軒呢?他做了該死的事卻不會受到嚴懲。為了這種人,我們要站在鄭教授的對立面沖他開槍嗎?”
“我不是法官,我的職責是破案和抓人。你們說的判決太輕,法律有錯,和我有關系?”
甄暖說不出話。
他清淡地反問:“因為他們有錯,所以我也要不履行職責去犯錯嗎?”
甄暖握著電話,呆住。
原來,這個問題的答案,竟是如此簡單。
可她依舊好奇:“這是公理上,情感上呢?”
“情感?”他似乎覺得好笑,“我早就沒情感了。”
甄暖心裏一磕:“但你剛才說,如果在鄭教授的位置上,你會和他做一樣的事。”
“對。”
“你不是說作為刑警要履行職責,不犯錯嗎?”
他又笑了,語氣變得輕柔,像哄小孩兒:“所以在那之前,我會辭去刑警這個角色啊,小朋友。你今天問題這麽多,受傷開啟了你的十萬個為什麽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