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鮮克有終(第4/7頁)

她哽咽著搖頭。

邵聲抱緊她,頭埋在她脖頸間:“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如果我不貪心,那時不想著去見你,不去和你說話,現在你就不用這麽難過了。所有人,都不用這麽難過了。”

莫靖言淚流滿面。是否沒有當初的相識,所有人就可以遠離今日的傷痛?

邵聲將她攬在懷裏,沉沉睡去。莫靖言一直半睡半醒,無法安然入夢。身旁的邵聲忽然全身一抖,半坐起來,喊了聲“老傅”。莫靖言連忙坐起來,從身後抱著他,伸手一摸,他額頭上一層冷汗。她起身倒了杯水,邵聲迷迷糊糊喝了兩口,並沒有清醒過來。他重新躺下,但睡得並不安穩,皺著眉頭,牙關緊咬。

莫靖言趴在他肩頭,鼻尖蹭著他下頜,嘴唇貼在他脖頸上。她翻了個身,親了親邵聲的嘴,看著他痛苦折磨的神情,惟願自己能夠替代。心裏隱約有個念頭,想著想著,淚水就流了下來,一滴滴落在邵聲臉頰上。

她起身到衛生間洗了臉,套上一身寬松的衣服,下樓到街巷中彳亍遊蕩。此時大多住戶已經進入夢鄉,一進進院落大門緊閉,只有胡同盡頭的大槐樹下還亮著一盞孤燈。小吃店也正要打烊,老板清掃著地面,老板娘收拾著門前方桌上的毛豆皮、田螺殼和幾個空啤酒瓶,看莫靖言獨自一人落寞地走過來,揚手招呼道:“小姑娘,這麽晚了怎麽自己出來?可別走太遠了,一個人不安全。你男朋友呢,還吵架呢?”

“沒……他喝多了。我就是隨便走走。”莫靖言在路邊的折疊凳上坐下,想起最初和邵聲並肩坐在巷口,挽著手在烤串攤繚繞的煙霧中相視而笑,心口一痛。那晚他的話一句句仍在耳畔:“現在這情形,我自問沒能力能處理好,會弄得大家很尷尬……但是,我並沒有打算再也不見你……過一段時間,如果你還能記得我,那不管是兩年還是三年,我都可以等。”

莫靖言緊緊按住胸口,如果沒有發那條短信給他就好了;如果一切按照他的打算發展,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境地;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那麽急著和他在一起,那現在也不必面臨如此兩難的抉擇,令他背負著重擔,左右為難,如此痛苦和自責。胸口郁結的疼痛無論怎樣捶打都不能舒緩,她低下頭,輕聲啜泣。

老板娘擦了擦手,倒了一杯茶水遞到她面前:“小姑娘你別哭,有什麽煩心的事兒,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我們最好的朋友住院了,病得很嚴重,能不能好,都不知道……”莫靖言握著水杯,熱氣氤氳了雙眼,“我們都很難過,也不知道,以後他家要怎麽辦……”

“這樣啊……的確,這人啊,健康最重要,身體好就已經值得每天開開心心了。你看那賣羊肉串的老板,他老婆也住院了,聽說是癌症。誰能想到啊,那麽樂呵的一個人,前兩天在市場看到,我都不敢認了。”老板娘嘆氣,“但是,誰家沒有本難念的經呢?你說我們夫妻倆,把倆孩子扔在家裏出來打工,起早貪黑,一年見不了幾面,還不是因為家裏老爹身體不好?大閨女一邊讀書一邊照顧爺爺,還有她弟弟。你看街道上負責環境衛生的於姐,她爸媽都不在了,哥哥當年和人打架打壞了腦子,一直靠她養活,為這事兒這麽多年也沒嫁人。不管是誰,都有那麽一陣兒想埋怨老天爺,為什麽我的運氣就這麽差,不好的事兒都讓我攤上了?可時間久了,能挨下來,就不覺得那麽苦了。我說啊,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但其實,沒有翻不過去的坎兒,也沒有趟不過去的河。”

這世上沒有那麽多遂心遂願,也沒有什麽熬不過去的難關。莫靖言呆坐在路邊,心中的念頭漸漸清晰。她想要找個可以傾訴的人,但左君已經畢業離校,莫靖則更是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周圍再沒有哥哥或姐姐一樣的人能夠幫她解除心中的煩憂。長久以來都是邵聲不露聲色地開導她,三言兩語化解了她的心結。然而曾經以為無所不能的他,此時竟如此無助,那麽是否輪到她,可以為他分擔些什麽?

莫靖言思前想後,才想到似乎只有一個人,不會同眾人一樣對她說出哀憐的安慰。她拿出手機,給回到家鄉實習的蔣遙發了條短信:“睡了嗎?”很快手機振動起來,是個陌生的外地號碼。蔣遙平時和誰的關系都算不上推心置腹的親密,沒想到她這麽快就回了電話。莫靖言一時有些發窘,接起來先寒暄了兩句。反倒是蔣遙開門見山,說道:“我這兩天看BBS,才知道傅隊出事兒了。本來想打電話給你,但又覺得如果不痛不癢安慰兩句,既幫不上什麽忙還給你添亂。你想和我說的時候自然會找我。”

“嗯,你那時說我,感情太外露太明顯,等事態發展成大家眼中的熱點,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莫靖言心酸感慨,“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