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九（第2/13頁）

沈壹璐面無表情，宜熙無奈道：“我沒有瞞著您，我以為他們壹定會跟您說的。如果沒聽到，那可能……是外公吧？連舅舅都沒講，只能是外公的命令了……”

不用她解釋，沈壹璐也想明白了。她原本以為，是宜熙不許，所以大家壹起瞞著她，可原來她什麽都沒說，壹切只是沈秉衡獨斷專行。

想到自己剛才的指控，沈壹璐仿佛被狠狠打了壹耳光，竟覺出股狼狽。宜熙說：“既然您以為我不希望妳來，那為什麽……又來了呢？”

沈壹璐紅唇緊抿，壹言不發。宜熙看她片刻，忽然明白過來，搖頭壹笑，伸手按了1樓的按鈕。

還能因為什麽？以她的性格，大概正因為她不希望她來，所以才願意撥冗至此吧。

沈壹璐知道她誤會了，卻想不出話去解釋。她本來就懶怠向人交代緣由，更何況此時連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心情，也就無法跟別人訴說什麽。

電梯在壹樓打開，宜熙率先走出去。大廳裏沒什麽人，宜熙左看右看都找不到黎成朗他們，正在困惑，沈壹璐也走到了她旁邊。

宜熙說：“我給黎成朗打個電話吧。”

“妳恨我，對嗎？”沈壹璐問。

宜熙頓住，片刻後擡頭看她，“曾經。”

這在她意料之中，沈壹璐說：“那現在呢？不恨了？”

宜熙輕嘆口氣，自嘲壹笑，“現在，沒有理由了。”

有愛才會有恨，有期待才會有失望。她執著了那麽多年的事情，如今回頭看只覺得索然無味。從頭到尾，她只是怨念她對她不好，可書上早就說了，所有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這是人類最大的謊言。沈壹璐其實沒義務愛她，是她寄托了不該有的情感在她身上，才會傷人傷己，鬧得彼此都難堪。

宜熙眼神溫和而清亮，“媽媽，妳是我的媽媽，我也願意這麽叫妳。我想我應該感謝妳才對，妳把我生了下來，還給了我優渥的生活。除了忽略我，妳並沒有做別的傷害我的事情。以前是我太執著了。”

沈壹璐聽著她這樣平和的語氣，只覺心裏有什麽東西，重重地沈了下去。

電梯門再次打開，湧出五六個年輕女孩，她們壹眼就看到了站在大廳的宜熙，激動地驚呼壹聲，全跑了過來。

“熙熙，真的是妳嗎？我們剛剛還說起妳呢！”

沈壹璐後退幾步，看宜熙被那些女孩子圍在中間。她們激動得雙頰通紅，為見到偶像而欣喜，手忙腳亂地在包包裏翻找本子和筆。宜熙也朝她們微笑，接過她們的本子簽名，好脾氣地滿足她們合影的心願。

這些年輕的姑娘並不認識沈壹璐，不知道她是曾經的巨星，更不知道這就是自家偶像的媽媽。沈壹璐隱退之後住到國外，也不會像正當紅時那樣，無時無刻被鎂光燈照耀。上街沒人認識的情況她早就習慣，可這壹刻，看著宜熙被粉絲簇擁，她卻無人問津，還是讓她生出了荒謬感。

不是覺得宜熙不該受到這待遇，而是看到人群中央的她，仿佛看到了另壹個自己。

她像她嗎？

從沒有壹刻，她覺得她這麽像她。

剛才的話還在耳邊回旋，這些日子以來隱隱的猜測被驗證。她曾經說過，她沒有討厭宜熙，只是不夠在意她。那麽如今，她也不再恨她，只是將她看淡了。

當她怨恨著她時，她還沒有太大觸動，可當她用那樣平和的口吻叫她“媽媽”時，她才猛地生出了慌張。

仿佛終於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什麽。

徹底失去了什麽。

心臟壹陣壓迫，她知道自己又犯病了，左手按住胸口想走到前臺拿水吃藥。可是來不及了，劇痛壹波接壹波襲來，像突然裂開了壹般。她只覺壹口氣上不來，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

宜熙簽完名擡起頭，正好看到沈壹璐慘白著臉暈倒在地，驚得連本子都摔到了地上。

“媽媽！”

Crystal得到消息趕到醫院時，沈壹璐已經進了手術室，大家全等在外面，Crystal直接沖到宜熙面前，“媽咪怎麽樣？她怎麽了？”

宜熙臉色有點白，“我不知道。舅舅說，她應該是心臟病犯了，她最近心臟壹直不好，但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Crystal眼眶立刻紅了，“是，她最近身體都很不好，總是會失眠，她本來也常年失眠，可是聽auntie說她昨晚通宵沒睡著，今天還去拍了壹整天的照片，壹定是累到了……”

宜熙和胡正芝目光對上，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再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