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要好好生活,吃好穿好睡好,要好好想念對方,紀念日送花,每年掃墓。”

一船的人都或醉或睡,只有他一個人醒著,也挺難挨。

岑今睡得很熟,衛來不想吵她,又找不到其他事做,於是開始整理行李包——反正談判已經結束,馬上就會下船,遲早得理。

以往,他的衣服都是胡卷海塞,難得現在有興致,無師自通,齊邊、掖角,疊得四四方方。

衛來暗贊自己潛力無窮,將來還可以搞搞家政啊,這世界上賺錢的機會真是到處都是。

他翻理了一下家當:兩個人的護照、幾件衣服、小包裝的洗漱用品、一小卷畫紙、小記事本、帶唇印的簡易口杯、混揉在一起的幾國紙幣……

武器只有匕首和沙漠之鷹,如果再有兇險,這裝備實在寒磣。

衛來沉吟了一下,開門出去,回身鎖死。

一路嘆為觀止:這些海盜昨晚得鬧成什麽樣子?四仰八叉躺著的人中,居然有一個還扮成了女人,身上圍了窗簾巾,像穿著超短裙,胸口高高聳起。衛來忍不住俯身去看,原來胸口一左一右都倒扣著小鐵碗。

這手感……

他屈指彈了下,鏗鏗作響。

還是自己更有福氣。

走到廊道盡頭,他拉開通往甲板的艙門。

有風,不大,可見度只有兩三米,滿目蒼黃。

昨天沙迪說,紅海上有大的沙暴帶過境時,港口都會封港,所以現在,這偌大海域也許只剩這一條船。

難怪像被棄置多年一樣安靜。

地上積了一層薄沙,衛來走了兩步回頭,看到自己的腳印,清晰得像印了鞋模。

他要找虎鯊,虎鯊一貫睡駕駛室,手裏有衛星電話。

果然在那裏找到了虎鯊,裏頭躺了四個人——明明那麽大的地方,非要摞麻袋一樣疊躺。虎鯊被壓在最下頭,涎水流了半張臉,呼嚕打得山響。最上頭的是那個十來歲的小海盜,躺得大大咧咧,睡著的臉上一片志滿意得。

把老大壓在下頭,想必夢裏都是在笑的,但虎鯊醒了就是另一回事了。這幾個人估計都脫不了一頓狠抽。

衛來把小海盜抱到一邊放下,小海盜的身體又軟又輕,還不耐煩地皺眉——他也就這個時候才像個小孩。

其他幾個,挨抽就挨抽吧。岑今說了,不是菩薩,普度不了眾生。

他從虎鯊懷裏拽出那個衛星電話。

衛星電話外撥普通號碼,話費不便宜,所以他準備打完了就塞回去,不跟虎鯊提這事:發現不了最好,發現了也無所謂,虎鯊最多會瞪他幾眼。

但他會原諒虎鯊的小氣,他現在心情愉悅,可以原諒全世界。

衛來坐到駕駛室周邊的圍欄上,把衛星電話的天線拔出,然後撥號。

他只記得三個號碼。

第一個是麋鹿。

麋鹿接得很快,剛聽出他的聲音,就向他表示恭喜:“衛,沙特人昨晚就給我打電話了,我知道談判成功了,太好了,又是一單,至今沒有失手,恭喜你啊。”

是值得恭喜,但於他來說,最值得恭喜的可不是這件事。古人顯然也認同,所以總結出的人生三大快樂事裏,有個“洞房花燭夜”,但從沒提過什麽“談判成功時”。

他輕描淡寫地通知麋鹿:“後半程岑小姐也雇我了,我會帶她一起回去。”

麋鹿說:“哦——”調子拖得很長,有點不相信,“她為什麽會雇你?”

“我表現好唄。”

“那她出價……還合適嗎?”怕衛來多想,他趕緊解釋,“我不是要抽你的份額,你自己談的,全歸你……我就是問問。”

衛來說:“出價很貴。”

她出的是人,當然全歸我,你想抽份額……盡管來試試。

聯系完麋鹿,撥第二個,可可樹的。

可可樹照例拖拖拉拉,好久才接起,像是剛睡醒:“喂?”

“我。”

可可樹反應過來:“衛,你……談判……談完了?”

“差不多了,你呢?”

可可樹也快了,南蘇丹的單子接近尾聲,這一兩天就會回烏達。

衛來說:“幫個忙,替我安排一下,下船之後,我要在第一時間拿到新的裝備。岑今在海上遇險你也知道,我得準備起來。走過的線路不安全,我不準備折回。那輛車扔在村子裏,舍得你就扔,不舍得就讓人去處理。”

可可樹說:“我看下地圖,你等會兒。”

那頭傳來嘩啦翻動大幅紙頁的聲音。

“衛,我聽說海盜的船現在停在紅海,他們回索馬裏的話,要一直往南走。你讓他們送你到蘇厄邊境,一個小鎮,科姆克,那裏我有朋友,可以給你準備武器。”

蘇厄邊境,小鎮,科姆克。

衛來把這些詞記住了。非洲的地理他不熟,地名又佶屈聱牙,遇到關鍵的,只能反復去記,然後轉述給懂的人。

“不想走回頭路的話,你可以考慮埃塞俄比亞,跟蘇丹接壤。我們把那裏叫埃高——那裏是高原,現在是小雨季,馬上迎來大雨季,不熱,你會喜歡那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