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兩個人影,身形都是一模一樣。

剛剛浴室裏那麽安靜,昌東覺得自己的聽力不會有差,除非另一個人完全沒呼吸,不然一定只剩了葉流西一個人。

他迎向第一個出來的:“好了?”

以葉流西的縝密,一定也知道浴室裏沒別人,而以她的性格,忽然看到前面又多出一個人的話,早提著刀沖上去了,如果她洗澡也帶刀的話。

葉流西嗯了一聲,把提兜遞給他:“幫拿一下。”

她歪了腦袋,拿毛巾拭幹頭發:“這店也太黑了,我算著時間呢,也好意思說‘差不多了’,至少差著一刻鐘,明天退房結賬,我不會給她好看的……哎昌東,我給你講個恐怖故事啊……”

“有個男人,在浴室外面,等一個女人,忽然停電了,那個女人就出來了……其實,出來的那個,根本不是那個女人……”

挺好,是她的風格。

擡眼看她身後,那個站在門簾邊的影子,又慢慢退了進去。

正想說什麽,忽然有了隱約的光,擡頭看,是肥唐開了窗,拿大手電往這照:“哎東哥,停電了,我給你們照著點啊。”

昌東這才長長籲了口氣,微攥的手心裏已經生了薄汗,低頭看葉流西,她正伸手撥理頭發,有幾絲發縷帶出水珠,混著新浴的味道揚上他的側臉。

葉流西察覺到了,馬上停手:“是不是甩到你了?”

昌東笑笑:“剛在浴室裏,都沒聽到你說話。”

葉流西回了句:“我洗澡,還要敲鑼打鼓嗎?再說了……你也沒說啊。”

光聽到很不連續的輕微水聲了,還有他濁重的呼吸,有幾次,她都懷疑那頭到底是不是有人,側著頭,攥著毛巾,毛巾角的水滴下去,滴答一下。

她都能通過水聲知道他在幹什麽,舀水聲、淋浴聲和偶爾的毛巾擦洗,帶出的聲響是不一樣的,還有沖洗,能想象得到,水流是怎樣自肩頸往下,漫過結實的腰背……

於是她晃了神,直到涼意侵上身。

……

可別感冒才好,萬一真感冒了,一定要賴死了是水不熱,真實原因,抵死都不能往外說。

葉流西瞥了一眼昌東:“走唄。”

昌東說:“手給我。”

“為什麽?”

“膽兒小,怕走著走著,身邊的人,不知道換成誰了。”

葉流西鼻子裏哼了一聲,過了會才把手伸過來。

昌東牽著她往回走,肥唐漫不經心的,手電光始終卯住他們前頭的方寸地,像駕驢嘴邊吊著的那串胡蘿蔔,一直在抓不住的地方晃。

進樓道的時候,昌東回頭看了一眼。

浴室那頭黑洞洞的,安靜得很。

回到屋裏,昌東繃著的神經才算真正松下來。

他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

說完了,屋裏靜了好一會兒,門窗都被風撼得嗡嗡響——沒人關心這地下居然也能起風。

肥唐聽傻了,額頭上有只用口紅畫了一半的烏龜,一看就知道是鬥地主被反噬,他心虛地把應急燈的光往暗裏調,生怕太過奪目,引來外頭某些東西的注意。

丁柳一顆心砰砰跳:“西姐,你背後有人,你就一點都不知道嗎?”

葉流西說:“不知道啊,根本就沒聽到動靜……”

驀地想到,自己洗澡是不是被那東西看去了?媽的,真該轉掉它眼珠子。

肥唐對昌東真心佩服:“東哥,你怎麽忍得住的啊?”

換了是他,不嚇尿也嚎得整個旅館都聽到了。

昌東說:“黑咕隆咚的,看不清,什麽來路不知道,是人是鬼不知道,惹不惹得起也不知道,又也許只是個過路的。我也就是洗個澡回個房,不想生出什麽事,裝沒看見不是更好?”

初來乍到,一切都復雜,他不想樹敵、不想交友,只想置身事外,能避就避。

這不是避過去了嗎。

他招呼肥唐幫自己鋪地墊,屋裏只有一張床,給了葉流西和丁柳,男人身子骨硬,都打地鋪。

燈滅的刹那,外頭的風更大了。

昌東低聲說了句:“不管外頭有什麽動靜,哪怕是有人敲門,咱們都別管,有想上廁所的,就憋一下吧。”

睡到半夜,外頭突然響起一聲嘹亮雞叫。

怪不得說“雄雞一唱天下白”,雞叫的威力確實非同小可,勝過鬧表齊鳴,昌東幾乎是瞬間就醒了。

更糟糕的是,這只雞叫過後,群雞響應——旅館裏不止一只雞,一時間嘈雜無比,而這嘈雜聲裏,還混著一個男人的大叫:“什麽東西!”

這聲音……

丁柳第一個反應過來:“是李金鰲吧?他怎麽出去了?”

肥唐困得睜不開眼:“膽兒大唄,他不是有方士牌嗎?”

一直悶聲不響的高深冷不丁冒出一句:“別是被你們灌多了吧?”

昌東心裏咯噔一聲,翻身坐起。

這話沒錯,晚上的酒,幾乎都進了李金鰲的肚子,算算時間,難道是半夜酒醒、憋得難受、迷迷瞪瞪間出去上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