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2/3頁)

那是龍芝最初選中的,那個剛做爸爸的男人。

那人揪住他的衣領,一邊向著光圈裏狠狠拖拽,一邊質問他:“為什麽?你不幫我們報仇也就算了,你還向著她,要去幫她,你還有沒有心?良心在哪裏?心呢?”

好多雙手扒拉過來,指甲尖利,破皮入肉,都在扒開他胸膛,七嘴八舌嚷嚷:“心呢?心呢?”

昌東拼命掙紮,但忽然間,那些人又退開了,立在邊上看他,眼神驚恐。

昌東低下頭,看到自己血淋淋的胸膛間,一顆心早就破成塊了,有一根銀亮的心弦,像穿衣針引帶的線,針腳細密,把心縫補了一道又一道,心還在跳,心弦穿插在心肉間,發出詭異的顫光。

他哆嗦著,拿手去抓拼被扒開的胸膛,一擡眼,看到孔央。

她坐在原地,沒有動,只是靜靜看他,眼神悲哀,有淚從頰上滑落,脖子上戴著那根銀白的細鏈,緋紅色的裙角在風和光裏輕揚。

昌東眼前忽然模糊,語無倫次,血從緊攥的手裏溢出,聲音發顫:“孔央,對不起,但是真的……我還有事要做,流西……她也不是故意的,大家都很危險,真的。”

他說了無數聲對不起,向孔央,也向身周那群咄咄逼人的人,沒人聽他的,他們推搡叫罵,這叫罵漸漸變成了哀哀痛哭。

有人哽咽著說,屍體都還沒找到。

葉子落在關外,飄萬裏也尋不到根了。

孔央終於開口說話,沒怪他,只說了句:“昌東,你怎麽老在道歉呢?”

……

昌東醒過來。

天已經微微亮了。

進關的萬裏長路,也就到這裏了,是時候該往回走了。

有些事,不久之後,就可以劃上句號了。

早飯比往日都豐盛。

想到出關在即,丁柳止不住興奮:高深這兩天沒大的反復,看情形,只要熬過出關,熬到送院就醫,應該沒大問題。

只要人沒事,在她看來,這一趟就算圓滿。

肥唐可不這麽認為:“回去之後,頭一個要見的,就是你幹爹,好麽,沒給他整出點古董文物,他還要倒貼老高的醫藥費,可不得削死我們。”

丁柳說:“你放心好了,幹爹那頭,我會擺平的。還有啊,你別把我幹爹眼皮子想那麽淺,他不是只認得錢的那種人,我把關內的情形給他一說,他沒準心癢得跟什麽似的——北京上海買張票就去了,關內誰都來得了嗎?哎,西姐,如果我幹爹請你帶他進來看稀奇,你別心軟,狠狠開價,十萬八萬隨便開,反正他有錢。”

阿禾在邊上聽得發愣,拿手指戳了戳肥唐,用筷子頭蘸了水,在桌上寫:關內?

一直以來,肥唐他們聊重要的話,都是避著阿禾的,今天出行在即,有點忘乎所以,把這茬給忘了。

肥唐撓了撓頭,也懶得長篇大論去解釋:“阿禾,你別管了,總之,我過一陣子再來,到時候再跟你細說。你呢,這段時間,幫我個忙:你多去西市逛逛,有那種上了年頭的古董玩意兒,你先墊錢幫我買了吧,我有用。”

阿禾點頭。

肥唐怪得意的,覺得這趟進來,雖然收益上沒大斬獲,但顯然前景一片大好,他拍胸脯對著阿禾保證:“下次來,我給你帶新奇玩意兒,你肯定沒見過。還有……”

他本來想提代舌的事,讓阿禾高興高興,轉念一想,葉流西還得去求人呢,求人三分難,還是等事情有了八分準才說吧,於是話到嘴邊成了:“……還有那個龜背蛇梅啊,不知道到了外頭能不能長,哎柳,它要是到了外頭能活,咱們也別倒騰古董了,光賣花就大發了……”

丁柳雙眼放光:“我也覺得那玩意兒比黃金好……有了那個,我幹爹面前更好交代了,哎,不如待會……”

兩人擠眉弄眼,心意相通,轉瞬間達成一致,一切盡在不言中。

昌東聽他們喜滋滋暢想,忽然就想明白了。

一碼歸一碼,沒什麽可隱瞞的,不該瞞著葉流西,也不該瞞著丁柳和肥唐——他們都在龍芝的計劃裏,有理由知道自己可能會面對的危險,也有權利采取一切手段去規避和應對。

早飯後,看護高深的醫務人員陸續撤出,李金鰲原本在邊上看熱鬧,看著看著,看出了幾分曲終人散的意味,心裏有點不安,急急向一個拎設備箱出來的醫生打聽:“怎麽了啊,不治了啊?”

那醫生回答:“不是,他們要走了。”

走了?李金鰲只覺得大晴天一個霹靂正擊在腦心上:他昨天才委婉表達了要攀高枝的想法,今天這行人就卷鋪蓋要走,不至於吧?

他慌裏慌張進屋找昌東,昌東這才想起忘記通知他了:“事情出得突然,決定離開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要麽你也收拾東西,跟我們一道走吧,中途選個地方把你放下,你走得越遠越好,也別想什麽前程了,能安穩過日子,比什麽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