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2/5頁)

他嘟嘟嚷嚷著再次爬上墳頂,風大,凍得人縮手縮腳,李金鰲端了會望遠鏡,就擱下了搓手捂耳朵,然後再端起,如此反復了幾回之後,天色漸漸不那麽暗了,他忽然發現,不只是人在走,貼地的地方,還有什麽東西在動……

李金鰲屏住呼吸。

再離得近些,李金鰲看清楚了,那是蠍子!還不止一只,是蠍群!

跟噩夢裏的一模一樣,有大有小,大的堪比車輪,小的也有臉盆大小,潮水般向這裏湧動。

李金鰲嚇得喊都喊不出來了,幾乎是連滾帶爬下來的,一開口,上下牙關格格響個不停:“流……流西小姐,是蠍眼,蠍眼啊!”

車裏半晌沒動靜。

過了會,葉流西終於起身,不去操心蠍眼,居然有精力先數落他:“你這膽子,真是跟從前的肥唐差不多,李金鰲,你怎麽說也是有方士牌的李家人,也孤身出外闖蕩過,這麽慌裏慌張的,像什麽話。”

反正天也快亮了,她不再睡了,揉了揉眼睛坐起,銀蠶心弦纏在右手腕上,泛銀亮的光。

她吩咐阿禾:“我要洗漱,你幫個忙。”

阿禾嗯了一聲,一只手畢竟不方便,這兩天葉流西洗漱什麽的,都是她在幫忙——阿禾倒了些礦泉水在口杯裏,牙膏擠上了刷頭遞給葉流西。

葉流西刷牙,李金鰲圍著她團團轉——

“流西小姐,是蠍眼啊,他……他們殺人不眨眼的。”

“都說你殺了江斬,他們這是報仇來了啊。”

葉流西刷得差不多了,從阿禾手裏接過口杯,咕嚕漱口,然後吐掉:“是啊。”

李金鰲真是恨不得能代她著急:“流西小姐,火燒眉毛了!”

葉流西嫣然一笑:“火燒眉毛,就洗把臉啊。”

李金鰲解不了風情,急地跺腳:“我現在哪有心情去洗臉啊,流西小姐,我們就要死啦!”

阿禾不吭聲,擰了毛巾遞給葉流西,葉流西抹了臉,擡眼看李金鰲:“想保命,還有個法子。”

李金鰲雙目放光:“什麽法子?”

這些天,他擔驚受怕歸擔驚受怕,但每次看到葉流西,心裏總還是揣了一線希望的:她看起來也不像是走投無路的樣子啊,興許還藏了沒亮的底牌呢?

葉流西問他:“你耍皮影戲,有沒有耍過《醉打金枝》這一出啊,駙馬郭曖打了公主,按律例,郭子儀這個當爹的脫不了幹系,他怎麽做的?”

李金鰲說:“綁……綁子上殿。”

葉流西說:“是啊,關系撇清,罪也撇清——你們也可以有樣學樣,陣前反戈,把我綁出去吧。這叫認清形勢,棄暗投明,說不定蠍眼的人一高興,對你們厚待有加呢。”

李金鰲不敢說話。

葉流西拎出昌東的洗漱包,把他的男用爽膚噴霧翻出來,略擡起下巴闔上眼,輕輕摁下噴頭。

細細涼涼的霧化液滴,頃刻間罩了滿臉,皮膚得了片刻舒緩——這樣的處境中,能有這樣的享受,堪稱奢侈了。

她唇角彎起,露一抹淡得幾乎察覺不到的笑。

昌東現在到哪了呢?

依時間推算,肥唐應該已經把他和丁柳轉移到就近的大醫院了,想來是睡得安穩,躺得愜意,飯有人送到嘴邊,閑暇還有漂亮的小護士養眼……

想想有點嫉妒,於是多摁了兩下噴頭。

然後催李金鰲和阿禾:“考慮的怎麽樣了?我認真的,機會只一次,錯過了可就沒了。”

阿禾咬著嘴唇搖頭。

葉流西看向李金鰲:“你呢?”

李金鰲蔫蔫的:“算了吧,我都這把年紀了,要臉,臨陣反叛這事,我做不出來。”

再說了,這流西小姐有點陰,還有點狠,別的不說,單說沒了手這事,多淒慘啊,是他都得掉兩滴眼淚呢,她卻跟沒事人似的,那晚上,阿禾給她重新包紮時,她居然還說了句:“要麽用火把傷口燎一下吧,那樣好得快。”

關內兇險,世道詭譎,沒誰真的不懷算計,李金鰲覺得,自己也在押寶:非得站隊的話,他也得站個狠的……

葉流西笑起來:“既然這樣,開弓沒有回頭箭了,你們以後都跟著我吧,你再上去看看外頭的情勢怎麽樣了,阿禾,去把我的包拿來。”

阿禾從車後拎出一個半舊的黑色帆布挎包,這包一直扔在車上,很少見葉流西用——葉流西伸手探進去摸索了一回,拿出一支纖細的眼線筆來,送到嘴裏咬拽開蓋頭,筆尖在阿禾手背上掃了掃試色,說:“五塊錢買的,居然沒幹,還能用。”

阿禾不知道她想幹什麽,愣愣看她。

葉流西坐進車裏,把車內後視鏡往下拗了拗,眼線筆濃黑的蘸液筆頭慢慢掃向眼尾。

……

確定沒退路了,想到外頭千軍萬馬,李金鰲的心反踏實了:眾寡懸殊,戰死沙場也不丟人,還能凸顯出幾分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