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3/5頁)

他再次往上爬,才爬了兩步,四周忽然響起低沉且雄渾的號角聲,像滾滾濃雲,當頭罩壓,這一刹那,天震地顫,連胸腔裏的一顆心,都被帶得有了隱隱共振。

鎮山河茫然地睜開眼睛,而鎮四海一個鯉魚打挺,幾乎是立刻竄蹦起來。

要打仗了!是的,它感覺得到,它鎮四海,就是為激越且艱險的鏖戰而生的,不像某些雞……

它輕蔑地看了鎮山河一眼:相貌猥瑣、敗絮其中、只知道投人所好溜須拍馬——本來都被遺棄了,巴巴叼了根不值錢的銀鏈子來,又哄得李金鰲暫時回心轉意……

沒關系,雞是要靠實力說話的,戰場就是它的舞台!

鎮四海連撲騰帶飛地竄上活墳,比李金鰲還快了一步。

李金鰲隨後攀上。

眼前黑壓壓的一片,相互間已經距離很近了,幾乎能看清對方的臉,蠍眼果然是烏合之眾,不像羽林衛那樣服飾統一——穿什麽的都有,有些人穿的還算得體,看上去不突兀,大部分人則像占山為王的匪寇頭子,頭發結辮的、滿嘴大胡子的、這麽冷天還袒胸露背的,男女都有,臉上大多抹幾道油黑,腳邊無一例外,都伏著蠍子。

那些蠍子只只身形巨大,皮堅螯利,彎曲分節的尾巴如鐵塊焊連,觸肢張舉,螯刺上勾,隨時都像要撲將上來。

又一撥號角聲起,李金鰲這才注意到,遠處的土台上架著長長的獸角,角身是一節節銅包皮革,層層擴音,末端是虎頭,虎口大開,號聲就從這裏驟然成吼。

李金鰲聽人說過,蠍眼有重大戰事或是攻城時,用的都是虎頭號,所謂的風從虎,虎嘯時四方風從,更添凜冽肅殺氣。

不過這陣仗未免也太大了,這裏統共也就三個人,外加兩只不著調的雞……

正想著,身側突然響起嘹亮的雞鳴聲——

喔喔喔!

李金鰲猝不及防,沒被號角嚇著,反被雞叫聲驚出一身冷汗,低頭看時,鎮四海馬步撐得差點劈叉,脖子伸得老長,雙翅上的雞毛都奓起來了,拼了老命在那對著黑壓壓的人群和蠍群打鳴,像是誓要和號角聲一爭高下……

很好,鎮四海身上,永遠都不欠缺蚍蜉撼樹的勇氣。

蠍眼陣內爆發出一陣哄笑,與此同時,不下數十人同時擡弓,嗖嗖聲裏,幾十支弩箭向著活墳方向急竄而來,李金鰲翻身向著墳下滾落,順手也抓住鎮四海腳上掛著的鐵鏈子,一人一雞,從活墳上狼狽砸下,帶下一陣土塵沙灰。

阿禾嗆地拿手捂住口鼻,葉流西轉頭看李金鰲,手上微勾,恰好將右眼角挑出的蠍尾收筆。

李金鰲愣愣看她。

她眼角的那只蠍子似乎是活的,蠍尾內勾,螯肢自兩側兇悍攫取,漆黑如墨的目珠恰如行將被撲的口中食,瞳孔處泛懾人的亮。

外頭傳來粗暴的呼喝:“葉流西呢?滾出來!害死我們斬爺,血債血償!”

無數人應聲附和:“殺了她!血債血償!”

李金鰲結巴:“流西小姐,外……外面……”

葉流西說:“好了,你們去車裏待著吧。”

李金鰲覺得她還不了解形勢險惡:“不是啊,流西小姐,你一露面他們就會射箭的……你,你可怎麽辦啊?”

葉流西仰頭看活墳墳頂,說了句:“放心吧,最難辦的事,龍芝已經幫我辦了。”

她屈起手指,送含到唇間。

有低細的哨聲逸出,如涓如流,聲音不大,但很有辨識度,只要稍一留心,絕不會錯過。

外頭的嘈雜聲漸漸平息。

葉流西垂下手,抖下衣袖,蓋住腕上的鏈子,很快猱身攀上活墳。

阿禾仰著頭,目送她登頂。

她知道葉流西剛剛吹的是蠍哨,據說蠍眼的人都會,外人卻怎麽都難以窺其玄機——蠍哨不復雜,用以代指常用的話,例如“危險”、“撤退”、“安全”、“自己人,別誤傷”等等。

流西小姐剛剛吹的,大概是說大家是自己人吧。

但怎麽破局呢,會吹蠍哨又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葉流西站上活墳墳頂。

有風,但遠沒前兩天那麽大,風一小,就帶不起沙,沙子只能貼著地面拂動打旋。

蠍眼陣內有輕微的騷動,彼此距離很近,她幾乎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麽。

——“她怎麽會吹蠍哨?”

——“稀奇嗎?她是內鬼,叛徒!所以斬爺才會被她算計。”

——“看她眼睛,她畫了蠍尾長眉!”

——“這女人,裝腔作勢,東施效顰。”

葉流西微笑。

有人跨前一步,看樣子是個頭目,五大三粗,頭發剃得只剩頂心一圈板寸,根根粗硬沖天,手中提的刀刀身闊重,像是掰了鍘刀刀片來用:“葉流西,你殺了我們斬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葉流西冷笑:“誰說的?你親眼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