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邁哈邁特公寓樓(第2/3頁)

“你還沒喝茶呢。再說雨也沒停。”我把她拽到陽台的門前,微微掀開了一些窗紗。

就像那些到了一個新地方的孩子,或者是因為還沒經受過任何生活的磨難,因此仍然可以對所有東西感興趣的年輕人一樣,她興致勃勃地看著窗外的一切。有那麽一刻,我用充滿欲望的眼神看了看她的後腦勺、脖頸、讓她的臉頰變得無比迷人的皮膚、皮膚上那些遠處無法發現的小雀斑。(母親臉上的這個地方不也長著一顆大肉痣嗎?)我的手,就像是別人的手一樣,不由自主地伸過去抓住了夾在她頭發上發卡。發卡上有四朵馬鞭草花。

“你的頭發很濕。”

“我在店裏哭的事您跟別人說過嗎?”

“沒有。但我很好奇你為什麽要哭。”

“為什麽?”

“我想了你很久。你漂亮、與眾不同。我還清楚地記得你小時候的模樣,那時你是個可愛、皮膚黝黑的小女孩。但是我怎麽也不會想到你會出落得如此漂亮。”

她很有分寸地笑了笑,還疑惑地皺了一下眉頭,就像那些對恭維習以為常的漂亮、有教養的女孩那樣。一陣沉默。她後退了一步。

“謝娜伊女士說什麽了嗎?”我馬上換了話題。“她承認那個包是假的了嗎?”

“她生氣了。但當她明白您要退包後也就不吱聲了,她也不想把事情搞大。她也要我忘掉這件事。我想她知道那包是假的。她不知道我來這裏。我告訴她中午您已經把錢拿走了。現在我真的要走了。”

“沒喝茶不能走!”

我去廚房端來了茶。我懷著一種既仰慕又羞愧、既憐愛又高興的情感,看著她輕輕吹茶水,然後一口一口小心、著急喝茶的樣子……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我湊過頭去,見她沒有退縮便在她的唇邊吻了一下。她滿臉通紅。因為手上拿著熱茶杯,她沒能對我的這個舉動作出反應。她對我生氣了,同時她的腦子也亂了,這點我也感覺到了。

她驕傲地說:“我很喜歡接吻。但是現在,和您當然是不行的。”

“你接過很多吻嗎?”我笨拙地說道,裝出一副天真的樣子。

“我當然接吻過。但不多。”

她用一種讓我感覺其實男人全都是一路貨色的眼神,朝房間、家具、我不懷好意打開了一半的那張鋪著藍色床單的床上看了最後一眼。我知道她在評估情勢,但我想不出任何繼續遊戲的辦法,也許是因為羞愧。

剛才,我在櫃子裏發現了一個為遊客生產的土耳其氈帽,為了顯得可愛,我把它放到了茶幾上。她把那個裝滿錢的信封放到了氈帽邊上。盡管她知道我看見了,但仍然說道:“我把信封放那兒了。”

“沒喝完茶你不能走。”

她說:“我要遲到了。”但她並沒有走。

我們一邊喝茶,一邊談起了親戚、我們的兒時和一些我們共同的記憶。盡管她的母親對我母親非常敬重,但其實她們都怕我母親,然而在她兒時,我母親比任何人都關心她。當她和母親來我們家做裁縫時,母親拿出我們的玩具給她玩,比如說芙頌喜歡,但又怕弄壞的上發條的小狗和小雞。直到她去參加選美比賽,每逢她的生日,母親都會讓司機切廷給她送禮物,比如那個她仍然珍藏著的萬花筒……如果母親要送她裙子,一般都會買大幾號的。因此,她有一條過了一年才能穿的蘇格蘭裙子,裙子上有個巨大的別針。她非常喜歡那條裙子,後來盡管過時了,她仍然拿它當超短裙來穿。我說,有一次我在尼相塔什看見她時,她正穿著那條裙子。因為話題涉及她纖細的腰肢和漂亮的雙腿,我們立刻換了一個話題。我們說起了腦子有點問題的蘇雷亞舅舅,每次從德國回來他都會興師動眾地拜訪家族裏的每戶人家,那些原本少有往來的人家也因此重新有了彼此的消息。

芙頌激動地說:“我們一起坐車出去玩的那個宰牲節的早上,蘇雷亞舅舅就在我們家。”說完她快速穿上雨衣,開始找她的雨傘。她是找不到的,因為剛才進廚房時,我把她的雨傘扔進了門口那個帶鏡子的櫃子裏。

“你不記得把傘放在哪裏了嗎?”我一邊幫她找,一邊問道。

“剛才我就放在這裏的。”她指著帶鏡子的櫃子說。

在我們滿屋子找傘時,我問了她一個娛樂雜志上最常出現的問題,那就是空閑時幹什麽。她說,去年因為沒達到報考專業的分數線,她沒能考上大學。現在除了去香舍麗榭精品店,剩下的時間就去優異成績補習學校上課。因為一個半月之後就要高考了,所以她很用功。

“你想上哪個專業?”

她有點害羞地說:“我也不知道。其實我想進藝術學院,日後當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