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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1975年5月3日下午2點半,芙頌來了邁哈邁特公寓樓,有生以來第一次用“走到最後”的方式和我做了愛。那天我並沒有帶著和她見面的幻想去那裏。多年以後,當我把自己經歷的一切寫成故事時,我也想過前面的那句話不可能是對的,但那天我真的沒想到芙頌會來……我想到的是芙頌前一天說的那些話、兒時的玩具、我母親的古董、舊的鐘表、三輪自行車、昏暗的房間裏那奇怪的光線、灰塵和舊物的氣味以及看著後花園一個人獨自待著……一定是它們把我再次吸引過去的。另外我還想去回味一下前一天我們的見面,洗掉芙頌用過的茶杯,收拾我母親的東西並忘記我的羞恥……收拾東西時,我找到了父親在後屋拍的一張照片,照片上可以看見床、窗戶和後花園。看著照片,我發現這個房間多年來一直沒變……我記得聽見敲門聲時,我想那一定是我母親。

芙頌說:“我來拿雨傘。”

她站在門口,沒有要進去的意思。“你進來啊。”我說。她猶豫了一下。也許是因為覺得站在門口不禮貌,她走了進來。我關上了門。她帶著這條讓她的腰顯得更加纖細的白色皮帶,穿著這條非常適合她的深粉色、白紐扣的連衣裙。十幾歲時我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在我覺得漂亮和神秘的女孩面前,只有在自己真誠的情況下才能感覺安寧。我以為三十歲的自己已經擺脫了這種真誠和單純,但我錯了。

我馬上說:“你的傘在這裏。”我探身到鏡櫃的後面,從裏面拿出了傘。我甚至沒問自己之前為什麽不把它從那裏拿出來。

“怎麽會掉進這裏的?”

“其實不是它自己掉進去的。昨天為了不讓你馬上走,我把它藏起來了。”

刹那間,她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皺眉頭。我拉著她的手,用煮茶的借口把她拽進了廚房。昏暗的廚房裏滿是灰塵的味道。在那裏,一切發展得很迅速,我們不由自主地開始接吻。過了一會兒,我們開始長久而貪婪地吻著對方。她閉著雙眼,用胳膊緊緊地摟著我的脖子,她是那樣的投入,以至於我覺得我們可以“走到最後”地做愛。

但她是一個處女,這是不可能的。接吻時,有那麽一刻,我感覺芙頌已經作出了她人生中這個重大的決定,她是來這裏和我“走到最後的”。但是這樣的事情只可能在外國電影裏發生。在這裏,一個女孩這麽做會讓我覺得奇怪。也許,她本來就不是處女……

我們擁吻著走出廚房,坐到了床邊。沒有太多的扭捏,但也沒有四目相視,我們脫掉了大部分衣服鉆進了毛毯。毛毯不但太厚,還像兒時那樣紮痛了我。過了一會兒,我掀掉毯子,露出了半裸的我們。我倆滿身是汗,但不知為什麽這讓我們輕松了許多。從窗簾的縫隙透進來一縷橘黃色的陽光,讓她那滿是汗水的身體顯現出一種迷人的古銅色。就像我看著她的身體一樣,現在芙頌也可以看著我的身體了,她鎮定、不過分好奇,甚至帶著欲望和一種模糊的憐愛,靜靜地看著我身體上那因膨脹而變得明顯的不知羞恥的部位,這讓我嫉妒地覺得,之前她在別的床上、長沙發上,或是汽車的座椅上也這樣看過別的男人。

我倆都放任自己沉浸在這種享樂和欲望遊戲的自我發展的音樂裏,就像在每個合理的愛情故事裏我認為都會發生的那樣。但是,過了一會兒,從我們直視對方的慌亂眼神裏暴露出,我們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會很難。芙頌取下那對耳墜,仔細地把它們放到了邊上的茶幾上。我在這裏展出其中的一個耳墜,作為我們博物館的第一個物件。就像一個深度近視的姑娘下海前摘下眼鏡一樣,她放耳墜的那種神情讓我覺得,我們真的可以第一次“走到最後”。那些年,年輕人喜歡佩戴刻有他們名字頭一個字母的手鏈、項鏈和手鐲,我根本沒去注意那對耳墜。把衣服一件件脫掉後,芙頌又用一種同樣的堅定脫掉了她的小內褲,這也給了我同樣的感覺,那就是她將和我真正地做愛。我記得,那時一些不想走到最後的姑娘會像穿著比基尼的下半部分那樣留著內褲。

我親吻了她帶著杏仁味的肩膀,用舌頭舔了她那天鵝絨般細滑、汗津津的脖子,看見她的乳房在日光浴季節還未開始前,就變成了一種比健康的地中海膚色淺一號的蜜色,我的心不禁顫抖了一下。讓學生們讀這本小說的高中老師,如果有顧慮可以建議學生們跳過這一頁。參觀博物館的人,請去看那些物件,想著我做的事情,首先是為了用憂傷和恐懼的眼神看著我的芙頌,然後是為了我們倆,很小一部分是為了我自己的樂趣就行了。仿佛我倆都在努力用一種樂觀的態度克服一個人生強加給我們的困難。因此,在我困難地進入她的身體,在甜言蜜語之間不斷問她“親愛的,你疼嗎?”而她直視著我的眼睛卻不作任何回答時,我並不覺得奇怪。因為我在離她最近的那點上,就像是我自己的疼痛那樣,感到她整個身體都在輕輕地顫抖。(請你們想一下向日葵在若有若無的風中微微顫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