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伊斯坦布爾的街道、橋梁、陡坡和廣場(第2/3頁)

和一個漂亮女人有秘密關系的每個男人,不得不有時帶著嫉妒,多數時候帶著微笑,常常帶著憐憫和鄙視聽那些試圖接近自己情人的各種男人的各種故事:優異成績補習學校裏有一個和她同歲,英俊、可愛、溫順的男孩。這個男孩不斷地向芙頌提出看電影、喝茶的邀請,在剛看見芙頌的頭幾分鐘裏,他總會因為激動而一時說不出話來。有一天,他看見芙頌沒有帶筆,就送了一支圓珠筆給她,看到芙頌上課時用那支筆作筆記,他開心的不得了。

在同一個學校裏還有一個三十來歲、頭上抹著發蠟、不愛說話、神經質的“負責人”。他會用諸如“你的身份材料不全”、“你的試卷缺一張”的借口把芙頌叫去辦公室,和她談論類似生活的意義、伊斯坦布爾的美麗、他那尚未出版的詩集那樣的話題,在沒能從芙頌那裏得到任何積極的反應後,他會背對她,看著窗外用一種低沉的聲音罵人似的說:“你可以走了。”

芙頌不願意說那些去香舍麗榭精品店購物時對她一見鐘情的人,其中還有一個女人,謝娜伊女士把很多衣服、飾品和禮品賣給了他們。在我的一再堅持下,她說了其中一個“最可笑”的人:這是一個五十來歲、又矮又胖、留著小胡子、穿著時尚的有錢人。他會用一張小嘴,不時夾帶一些很長的法語句子和謝娜伊女士交談,他在店裏留下的香水味,會讓芙頌的那只名叫檸檬的金絲雀焦躁不安!

在所謂芙頌不知情的情況下,她母親讓她去見很多女婿候選人,芙頌和其中一位約會過幾次,她喜歡上這個其實只想和她玩玩的與眾不同的人,還和他接了吻。去年在體育展覽館觀看高中音樂比賽時,她認識了一個在羅伯特私立高中讀書的男孩,對她一見鐘情的這個男孩每天會到芙頌的學校門口去等她,芙頌和他也接吻過兩三次。是的,有一陣子她和私生子·希爾米也談過朋友,但從沒和他接過吻,因為他一心只想著和女孩上床。她對選美比賽的主持人、歌手哈康·塞林康產生過好感,不是因為他有名,而是因為當所有人都在後台搞陰謀、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遭遇不公平時,他對她表示了關心和同情,甚至還把那些要在台上提問、讓其他女孩們簌簌發抖的文化和才智題(和答案)事先告訴了她。後來這個老式風格的歌手曾一再打電話給她,她卻從來沒回過,她母親也不讓她回電話。因為她合理地把我臉上的表情解釋為嫉妒,並用依然讓我驚訝地推理認為這種嫉妒僅僅來自於著名主持人,所以她充滿憐愛,但也不失喜悅地說,十六歲後再也沒愛上過什麽人。盡管她喜歡愛情不斷地出現在雜志、電視和歌曲上,但她覺得每時每刻談愛情不誠實,因為她認為許多沒有墜入愛河的人為引人注目在渲染他們的情感。愛情對於她來說,是一種為了一個人可以付出她整個一生、可以付出一切代價的情感。但愛情一生也只會有一次。

我躺在她身邊時問道:“你有過接近於這種情感的感受嗎?”

“不多。”說完她又想了想,隨後用一個努力要誠實的人的謹慎談起了一個人。

因為用一種近乎癡迷的激情愛上她,因此芙頌也覺得可能會愛他的這個男人是一個英俊、富有和“已婚”的商人。傍晚他會開著“野馬”轎車在阿克卡瓦科街的拐角接下班後的芙頌,他們在道爾馬巴赫切鐘樓旁坐在車上喝茶遠望海峽的停車場裏,或是體育展覽宮前面的空地上,坐在黑暗的車裏,有時在雨下長時間接吻,這個三十五歲充滿激情的男人還會忘記自己的婚姻向芙頌求婚。也許我可以像芙頌希望的那樣,對這個男人的狀態報以理解的微笑,以壓制我內心的嫉妒,但在芙頌說出了他轎車的牌子、他做的生意、他的綠眼睛和名字後,一種令人眩暈的嫉妒立刻淹沒了我。芙頌說的這個吐爾嘎伊,是一個既與父親,也與哥哥和我經常見面的紡織品商人,他不僅是我們生意上的朋友也是我們家的朋友。很多次我在尼相塔什的街道上,看見這個高個、英俊、非常健康的人,和他的妻子和孩子們一起沉浸在家庭的幸福之中。我曾經因為吐爾嘎伊先生對家庭的依賴,他的勤奮,他的為人而敬重他,難道是因為這種敬重讓我陷入了如此強烈的嫉妒嗎?芙頌說,這個男人一開始為了“得到”她,曾經連續幾個月幾乎每天都去香舍麗榭精品店,為了賄賂對此有所察覺的謝娜伊女士,他買了很多東西。

因為謝娜伊女士說“不要讓我文雅的客人傷心”來逼迫她,因此她接受了他的禮物,後來,在確信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愛情後,她因為“好奇”開始和他約會,甚至還對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親近感”。一個下雪天,謝娜伊女士堅持讓這個男人送芙頌去她朋友開在貝貝克的一家精品店“幫忙”,回來的路上,他們在奧爾塔柯伊的一家餐館吃了飯,飯後這位“好色大廠主吐爾嘎伊先生”,因為喝多了酒,用“我們去喝咖啡”的借口,執意邀請她去希什利後街上他為和情婦約會買的房子,芙頌拒絕後,“那個深情而文雅”的男人開始有失分寸地說“我會給你買所有東西”,他把車開到空地或是邊緣的街區,想跟往常那樣和芙頌接吻,芙頌不依,他又想強行“擁有”她。芙頌說:“他還說要給我錢。第二天下班後我沒去見他。第三天他來店裏找我,他或是忘了自己幹了什麽,或是不願意想起。他一直苦苦哀求,為了讓我想起以前的那些美好日子,他還買了一輛‘野馬’的車模讓謝娜伊女士轉交給我。但是我再也沒坐過他的‘野馬’車。其實我應該跟他說‘別再來’的。但是因為他像個孩子那樣忘記一切地愛我,我沒能說出口。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可憐他。他還是每天來店裏,不是買很多東西,就是給他的妻子訂購一些物品,如果在角落裏撞見我,他就兩眼淚汪汪地哀求道‘讓我們回到從前吧,還是讓我每天晚上來接你,我們開車出去轉轉,其他的我什麽也不要’。遇到你以後,他一來店裏,我就逃到裏屋去了。他也來得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