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她

吐爾嘎伊先生沒有用一種優雅、紳士的態度對我微笑,他扭開了頭,這既出乎我的意料,也深深地傷害了我。一方面我理智地認為,他有理由生氣,因為我們沒邀請他參加訂婚儀式,但另一方面一個更強的想法,也就是芙頌為了報復我重新回去找他的想法,把我給氣昏了。我很想跑去問他為什麽要扭頭。也可能是今天下午他在希什利的那處和情人約會的私宅裏跟芙頌做愛了。我覺得他見到芙頌、和她交談了就足以激怒我。他在我之前愛上了芙頌,因為芙頌,有段時間他也承受了我現在承受的痛苦,但這些想法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劇了我對他的憤怒以及我在內心感到的屈辱。我在酒吧裏喝了很多酒。在派皮諾·迪·卡普演唱的《憂郁》樂曲聲裏,我摟著愈發變得耐心、和善的茜貝爾跳了舞。

當發現只能用酒精才能平息的嫉妒第二天早上伴隨著頭痛重新開始時,我慌亂地意識到,痛苦沒有減少,而絕望卻在與日俱增。那天上午當我走著去薩特沙特時(英格依然在梅爾泰姆汽水廣告上色迷迷地看著我),當我在辦公室努力用各種文件打發時間時,我不得不承認,我的痛苦在與日俱增,隨著時間的流逝,我非但沒有忘記芙頌,反而在以一種更加偏執的形式想她。

流逝的時間,並沒有像我向真主祈求的那樣削弱我的記憶,減輕我的痛苦。每天我都希望第二天會更好,我能忘記她一點點,但到了第二天,我發現腹部的疼痛一點沒改變,疼痛就像一盞長明的黑燈那樣在繼續讓我的內心黯然。我多麽希望自己能夠少去想她一些,隨著時間的流逝能夠相信自己已經成功地忘記了她!我不想她的時間很少,更準確地說是一點也沒有。也許有些短暫的瞬間,也就這麽多了。這些“幸福”的時刻也持續得很短,一兩秒鐘的遺忘期過後,黑燈就像公寓樓裏會自然熄滅的過道燈一樣又自然亮起,毒害我的腹腔、鼻窩和肺臟,破壞我的呼吸,把存在變成一種需要不斷努力的困境。

在最糟糕的那些時候,我想為平息自己的痛苦找條出路,想找個人傾心交談,或者跟一個讓我用一種無法抵抗的憤怒來嫉妒的人打一架。每次在辦公室看見凱南,盡管我竭力控制自己,但我依然會陷入一種讓我眩暈的嫉妒。即使我知道芙頌和凱南並沒有什麽關系,但凱南在訂婚儀式上對芙頌的糾纏,芙頌為了讓我嫉妒盡情享受這份關懷的可能,已經足以讓我恨他了。快到中午時,我發現自己在尋找開除他的各種借口。是的,他是一個陰險的人,這點已經再清楚不過了。想到午休時我要去邁哈邁特公寓樓,帶著一個微弱的希望等待芙頌,讓我輕松了許多。但當她那天下午也沒來時,我恐懼地意識到,等待將讓我無法承受痛苦,第二天她也不會來,一切將變得更糟糕。

那陣子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就算稍微比我承受的所有這些痛苦要少一些,可芙頌又是如何忍受的。她必定是立刻找到了另外一個人,否則她是無法忍受的。芙頌現在一定在和另外一個人分享七十四天前她初嘗的雲雨之歡……而我卻每天沉浸在痛苦中,像個死人那樣愚蠢地躺在床上等她。不,我不愚蠢,因為她欺騙了我。在我們之間有那麽一種幸福的關系時,在緊張、恐怖的訂婚儀式上我們帶著愛情跳舞時,她說好第二天考試後要去見我的。如果是因為我訂了婚,她對我生氣,作出了離開我的決定——這些可能是對的——那麽她為什麽要對我撒謊?內心的痛苦變成了一種爭論的憤怒,一種對她說她誤解了的渴望。就像許多次我帶著偏執做的那樣,我想到自己將和她在我的幻想裏發生一場爭吵,但因為我和她度過的那些幸福時光留下的難忘景象,就像一幅幅天堂的畫卷那樣混入爭吵,我又會變得心平氣和。但隨後我又一件件地想起了要和她理論的事情。她必須當面告訴我,她拋棄了我。如果考試考砸了,它的責任不在我。如果她要拋棄我,我必須要知道。難道她沒說過今生要永遠見我的嗎?她應該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我會找到耳墜立刻還給她的。難道她以為別的男人會像我這樣愛她嗎?我跳下床,帶著和她把一切說清楚的渴望飛快地跑上了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