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人生也就像愛情一樣……(第2/2頁)

芙頌對我的心情、情緒和不安表示關注,更何況還是在餐桌上,當著她父母的面那麽做,是那麽特別的一件事,以至於我說了一兩句關於電影和格蕾絲·凱利的好話。

芙頌說:“但今晚你一點也不開心,凱末爾,別隱瞞了。”

“好吧,我說……好像這個家裏有什麽東西變了,但是什麽,我始終沒能搞明白。”

一時間,他們全都笑了起來。

“檸檬被拿到後屋去了,凱末爾先生,”內希貝姑媽說,“我們還在納悶您怎麽還沒發現呢。”

我說:“是嗎!我怎麽就沒發現呢。而事實上我是那麽喜歡檸檬……”

芙頌驕傲地說:“我們也很喜歡它。我決定畫它,所以把鳥籠拿到裏面去了。”

“你開始畫了嗎?……能讓我看看嗎?”

“當然。”

因為長時間的郁郁寡歡,缺乏激情,芙頌已經很久沒畫鳥了。走進後屋時,我先去看的是芙頌剛剛開始畫的畫,而不是檸檬。

芙頌說:“費利敦也不再拿鳥的照片回來了。我也決定畫真實的鳥了。”

芙頌的語氣,她的輕松,像談起過去的一個人那樣說起費利敦的樣子,立刻讓我感到一陣眩暈,但我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我說:“芙頌,這幅畫的開筆畫得很好。檸檬將是你最好的一幅畫。因為你非常熟悉它。據說如果人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拿來做藝術主題,就會獲得成功。”

“但我不會去寫實。”

“怎麽說?”

“我不畫它的鳥籠。檸檬將像一只自由的鳥兒那樣自己飛到窗前。”

那星期,我又去凱斯金家吃了三次晚飯。每次吃完晚飯,我們都去後屋,討論畫上的細節。檸檬在畫裏,在籠子外面顯得更加快樂和生動。當我們去後屋時,我們更多關注的是它的畫,而不是檸檬本身。帶著一種半正式,但卻是真誠的語氣談論完畫上的問題後,每次我們都會說起去巴黎參觀博物館的事情。

星期二晚上,當我看著檸檬的圖畫時,即便像一個高中生那樣激動,我還是說出了事先想好的那些話。

我輕聲說道:“親愛的,我們應該一起離開這個家,告別現在的這種生活。人生是短暫的,一天天、一年年就這麽較著勁地過去了。我們應該一起去另外一個地方幸福地生活。”芙頌做出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但檸檬卻嘰嘰喳喳地答應了我。“已經沒有什麽要害怕、顧忌的事情了。你和我,我們倆,一起離開這個家去一個別的地方,另外一個家,讓我們在自己的家裏幸福地生活直到生命結束。芙頌,你剛二十五歲,我們面前還有半個世紀的人生。為了得到那五十年的幸福,最近六年裏我們已經受夠了磨難!讓我們倆一起走吧!我們別再較勁了!”

“凱末爾,我們在較勁嗎?我怎麽一點沒覺得。別把手放那兒,鳥會害怕的。”

“它不怕,你看,它在吃我手上的食兒。我們把檸檬放在家裏最顯眼的地方。”

她用一個知己的語氣友好地說:“現在我爸爸要擔心了。”

第二個星期四,我們看了希區柯克的《捉賊記》。整部電影,我看的不是格蕾絲·凱利,而是芙頌看她時的眼神。從她脖子上主動脈的跳動到她的手在餐桌上的擺動,從她整理頭發的樣子到她拿著薩姆松的姿勢,我都看到了她對明星王妃的關注。

在我們去後屋看檸檬的畫時,芙頌說:“凱末爾,你知道嗎,據說格蕾絲·凱利的數學也很糟糕。她也是從模特開始演藝生涯的。但我只妒嫉她會開車。”

艾克雷姆先生在介紹電影時,像介紹一個十分特別的家人那樣對土耳其的藝術電影觀眾們說,去年,明星王妃就是在這部電影裏開車經過的路上,甚至是在同一個拐角因車禍而辭世的。

“你為什麽嫉妒?”

“我不知道。開車讓她顯得非常強大和自由。也許是因為這個。”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馬上教你。”

“不,不,不行。”

“芙頌,我知道你很聰明。我能夠在兩個星期裏教會你,讓你拿到駕照,輕輕松松地在伊斯坦布爾開車。沒什麽好害羞的。我也是在你這個年齡(這是不對的)學會開車的,是切廷教我的。只要你有點耐心、要冷靜。”

芙頌自信地說:“我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