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凱末爾先生,您很久沒來了

那些日子裏,我們的國產汽水梅爾泰姆在和可口可樂及一些類似的外國大公司進行艱難的競爭,當梅爾泰姆決定在夏初的廣告宣傳活動中啟用帕帕特亞時——廣告片也將由費利敦來拍攝——我和早已遠離、但沒有任何過節的老朋友圈發生了最後一次、讓我傷心的沖突。

紮伊姆,當然知道帕帕特亞是屬於檸檬電影公司的。為了友好地談論這些問題,我和紮伊姆在福阿耶吃了一次午飯。

紮伊姆說:“可口可樂給那些銷售網點做貸款銷售,免費提供有機玻璃屏風,還散發掛歷和禮物,我們沒法應付。年輕人本來就像猴子,一看見馬拉多納(那個時期的足球明星)手上的可口可樂,也不管梅爾泰姆是不是更便宜、更健康和本國產品,非要開始喝可樂。”

“你也別生氣,如果難得喝一次汽水,我也喝可樂。”

“我也是……”紮伊姆說,“別去管我們喝什麽了……帕帕特亞會讓我們在小城市裏更有競爭力。但她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我們可以信任她嗎?”

“我不知道。她是個有野心、貧窮的女孩。她的母親,是一個退休的小夜總會歌手……爸爸沒見過。你擔心什麽?”

“我們投那麽多錢。以後她若是去拍一部色情片,或者和一個已婚男人攪在一起……小城市裏的人是無法接受的。據說她和你的芙頌的丈夫在一起。”

他用“你的”來說起芙頌,還有那時他臉上出現的“你和那些人很熟悉”的表情,讓我很不高興。我問道:“難道梅爾泰姆在小城市裏更受歡迎嗎?”崇尚現代和歐派的紮伊姆,用英格和西方的廣告宣傳活動向市場推出的梅爾泰姆汽水,不再像他希望的那樣在有錢的伊斯坦布爾人當中和大城市裏得到推崇,這讓他產生了一種不安的情緒。

“是的,在小城市裏我們更受歡迎。”紮伊姆說,“因為他們的口味還沒被破壞,因為他們是更純正的土耳其人!但你也別一不高興就借題發揮……我非常理解你對芙頌的情感。在這個年代,你多年堅守的這份愛情是非常值得尊重的一樣東西,別去管別人怎麽說。”

“誰說什麽了?”

紮伊姆小心翼翼地說:“沒人說什麽。”

這話意味著“上流社會已經把你忘記了”。我們倆都對此感到了不舒服。我喜歡紮伊姆是因為他不但說實話,還從不願意讓我受到任何傷害。

紮伊姆也看到了我眼裏的愛意。他用一種十分友好和可信的神情笑了笑,隨後皺起眉頭問道:“怎麽了?”

我可以不去在乎這個話題,紮伊姆也會理解。但被老朋友們忘記,不知為什麽還是讓我心煩了。

我說:“一切都很好。我將要和芙頌結婚。我會帶著她重新回到上流社會……當然,如果我能原諒那些說三道四的人。”

“親愛的,別去管他們,”紮伊姆說。“一切都會在三天裏被忘記。從你的表情和情緒上可以看出來你很好。聽說了費利敦的事情後,我就明白芙頌也會慢慢清醒過來的。”

“你從哪聽說費利敦的?”

紮伊姆說:“也別去管它了。”

我轉換話題問道:“怎麽樣,結婚有戲嗎?有新情人嗎?”

紮伊姆看著走進飯店的那些人說:“私生子?希爾米和他老婆奈斯麗汗……”

“噢噢噢,看看誰們在這裏!”希爾米說著來到了我們身邊。奈斯麗汗也很時尚。私生子·希爾米不相信貝伊奧魯的裁縫,衣服全是從意大利買來的,他對自己的衣著很講究。我喜歡他身上的時尚和富有感。但我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把一切當做玩笑,若無其事地像他們希望的那樣對他們微笑。刹那間,我覺得奈斯麗汗像是有點恐懼地看著我。我和他們握了手,但對他們很冷淡,更有甚者,我的腦子一直在想剛才的事情並為此煩惱。我覺得,剛才因為受到母親看的那些雜志和娛樂新聞的影響,用一個像“上流社會”那樣奇怪的詞,自負地對紮伊姆說要重回那裏很荒唐,現在我在為此感到羞愧。我想去和芙頌一起生活的世界,去楚庫爾主麻。福阿耶飯店依然那麽火爆,我饒有興致地像看一個美好的回憶那樣,看了看花盆裏的變豆菜、空空的墻壁和漂亮的燈具。但是福阿耶在我眼裏變老了,不知為什麽一下子變舊了。有一天我和芙頌會不再為任何事煩惱,完全帶著生活和在一起的幸福來這裏吃飯嗎?“完全有可能,”我想到。

紮伊姆說:“你在想什麽好事?”

“沒有,我在為你想帕帕特亞的事情。”

“鑒於她要為梅爾泰姆拍廣告,今年夏天將成為梅爾泰姆的代言人,那麽這個女人應該去出席我們的會議和邀請什麽的。你認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