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8頁)

我呆呆地立著,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根本不敢去碰觸那塊金屬,仿佛那是塊燒紅的烙鐵。

很久以前安德烈說過的話,突然回到耳邊。他說:玫,你又真正了解他多少?

他究竟在做些什麽?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孫嘉遇從樓上下來,看見我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不禁一愣:“都這點兒了,你怎麽還不去上課?”

“你昨晚上幹什麽去了?到底出了什麽事?”我直截了當地問。

“什麽事,你有什麽事?”他坐下來,完全顧左右而言他,“今天的蛋煎得太老了。”

我瞪著他,氣憤之下聲音都是抖的,“在你心裏我究竟算什麽?床伴還是別的什麽東西?你把什麽事都憋在心裏,是不是我不值得和你分擔?”

他放下手中的面包,因意外而震驚:“你發燒啊你?一大早說胡話。”

我把手包放在桌上,質問他:“這是什麽?這裏面是什麽?”

他死死盯著手包,神色凝滯,仿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接著他就翻了臉,跳起來惱羞成怒:“誰他媽的讓你動我東西來著?你以為你是我什麽人?”

眼淚一下沖出眼眶,傷心和失望把我的心填得滿滿的,我失去自控能力,沖著他大聲嚷:“孫嘉遇你到底是人不是?你還有心嗎你?彭維維說我賤,我就是賤,除了賤,我他媽的還是一徹頭徹尾的傻逼!”

視線模糊得看不清任何東西,我站起身想離開。

他一把拉住我:“你聽我說……”

我掙紮著要脫離他的手掌,胡亂拍打著他的頭臉:“你放開我!”

他把我拽進懷裏,用力制住我的掙紮:“玫玫……”

我停下所有的動作,渾身的力氣仿佛一下消失。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玫玫。

“玫玫,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他說得很慢,仿佛在艱難地挑選著詞句,“我喜歡看見你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無憂無慮坐在鋼琴前。看到你高高興興的樣子,我就覺得賺錢多少還有點兒意義。那些煩心事,我不想讓你知道,因為那是我的事,不是你的。男人淪落到要女人分擔壓力,還算是男人嗎?寶貝兒,我是疼你,一定要逼我說到這份兒上,你才明白?”

我再死磕一會兒,終於軟下來,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淚浸濕了他肩頭的襯衣。不是被逼到死角,他絕不會放軟了聲音,說出他認為肉麻的話。我頭回覺得自己不是東西。

“我害怕你知道嗎?” 我嗚咽著說,“我害怕有一天再也看不到你。”

我心底其實並不願追究他昨晚的行蹤,知道得太多煩惱更多,就這樣吧,我願意做只糊塗的鴕鳥。

他撫著我的背,輕輕嘆口氣:“什麽生意都要付代價的,能把這七八年維持下來,有些事我就是想躲也躲不過去。”

“別再做了行不行?你不是說過帶我去奧地利嗎?我們走吧,畢了業我就可以掙錢,不用你養我,到時候我養你。”

他被我這句話給逗樂了:“你的野心還真不小,要養著我?行啊,能吃女人的軟飯是我人生的至高目標。

“不要臉!”我掛著一臉淚珠笑出來,“那你跟我去奧地利嗎?”

“去,當然去。等我把這兒的業務結束就跟你走。” 他敷衍我。

“你說話算話,甭忽悠我。”

“我發誓行了吧?嗨嗨嗨,你看看都幾點了?”他催我離開,“洗洗臉上課去,甭瞎操心,管好你的功課就行了。凡事有我,還沒我邁不過去的坎兒呢。”

那天之後,我平添了許多心事,變得極其沉默。

晚上再也不象以前一樣,腦袋挨著枕頭就能睡著,而是整夜整夜地做惡夢,有時從夢中驚醒,滿心恐懼地伸手往旁邊摸一摸,察覺他依然在身邊,才能放心接著入睡。

五月底,我的專業課和俄語都通過了入系考試,但這個結果並沒有給我帶來想象中的狂喜。那把手槍帶來的陰影,還沉甸甸地壓在心頭,許久不曾散盡。

從考場回去,我很平靜地給爸媽打個電話,把好消息通知他們。

接電話的是我爸。奇怪的是,他也沒有過多的興奮,只問了問何時開始入系學習,以及學校什麽時候放暑假,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去。

我問他:“我媽呢?我想和我媽說話。”

爸說:“你媽出差了,不方便給你打電話,等她回來再說。”

我感覺詫異,可又找不出什麽破綻,只得滿懷狐疑地掛了電話,開始一心一意地盼望暑假的來臨。

妮娜又找人幫我錄了一盤練習帶,連著她自己的推薦信,分別寄給了原來的同行朋友,兩位在奧地利音樂學院任職的客座教授。

所有的一切都很順利,余下一個多月時間,我只需把幾門預科專業課做個總結,同時等待奧地利學校的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