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9頁)

邱偉被挫得沒了脾氣,他慢慢別轉臉,“嘉遇的資產全被凍結了,一下子湊三十萬……”

“那是你的事。”羅茜毫不客氣,“給你們十天時間,湊齊了再來見我。”

看著邱偉為難的樣子,我忍不住插嘴:“我還有四萬多美金,嘉遇留給我的。”

只有這筆錢,因為存在地下錢莊,變成奧德薩警方的漏網之魚,依然可以提出款來。

兩個人一起扭過頭看我,但是表情各異。邱偉一臉無可奈何,羅茜卻是驚異中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嘲笑,

“哎喲,他對女人還是這麽大方啊?”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邱偉偷偷拽我的衣袖,示意我起身,一起向羅茜告辭:“那我們走了,這就籌錢去,您多費心!”

“行啊,好走不送。”羅茜坐著不動,但她眼神裏的奇怪表情,又讓我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

一直走出很遠,我還能感覺到她的目光,像是依然追隨在身後。

離開那座豪華得令人窒息的別墅,我們在路邊的快餐店停下吃飯。

“你說說你,怎麽一點兒腦子都不動啊?”邱偉忍不住埋怨我,“打過幾次交道了,羅茜和嘉遇以前是怎麽回事兒你還不明白?在她跟前兒直杵杵地就把錢的事說出來,你不怕她泛酸吃味當場翻臉啊?”

我低著頭,把手中的杯子轉來轉去,淚珠也在眼眶裏轉來轉去。我不是犯傻,我只是想讓他快點兒平安出來,可我好像總是選錯時機說錯話。

邱偉看著我,又搖頭又嘆氣,最後還是交給我幾個人的聯系方式,並一一交待:“三十萬咱倆得分頭湊去。這幾個哥們兒你都見過,去了好好跟人說,人家不借也別甩臉,都是將來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主兒。”

我點頭,接過那張寫滿名字和電話號碼的紙,小心折疊起來收進書包。

邱偉不放心,再次叮囑我:“這借錢的事兒,人借了是給面子,不借也不欠咱的,你可千萬甭發脾氣。”

我把腦袋點得象搗蒜:“知道了知道了。”

他看我一眼,想說什麽還是忍下了,雖然忍得很辛苦。

等我跑過幾家,才明白邱偉反復囑咐我的原因,我也是第一次有機會見識到真正的人情世故,明白了什麽叫做人情薄如紙。

這些人,都是曾經和孫嘉遇稱兄道弟的朋友。有幾個幸災樂禍的風涼話說得極其露骨,有些還算客氣,但那禮貌而疏遠的笑容背後,我看到的只有避之不及。

孫嘉遇現在的價值,在他們眼裏,已經直降為零,甚至負數,不再是當初趨之若騖的時候。

再提到借錢,那笑容就變得愈發勉強,大多是直接拿出三四千美金交給我,但臉上的神色分明就是把它們當做打了水漂,不打算再收回。

我假裝看不到那些令人難過的表情,依舊一絲不苟寫下借條。並按照邱偉的吩咐,注明半年之內連本帶利歸還。

在最後一家,我只借到兩千美金,而且錢主人再三強調,要三分的利。這麽高的利息,簡直快趕上高利貸了。

我很想把錢甩在他臉上,然後掀翻桌子走人。但是想起邱偉的話,我咽下一口氣,陪著笑臉在借條上簽字。

錢主人尚且一副悲天憫人的口吻:“我的資金都壓在貨上了,哎呀,也就是看小孫遇了難處,才東挪西借湊出來的。”

我鄙夷地看著他,根本不想搭腔。就是這個人,每次在卡其諾一輸就是四五千,泡起妞來更是揮金如土。但我終究記起孫嘉遇跟我說過:誰的錢又是天上掉下來的?

這一瞬間我氣平了。他說得對,別人的錢,愛怎麽處置那是別人的自由。

“大恩不言謝。”我站起身告別。

那人的臉仿佛紅了一紅,或者是我看錯了,說得出那種話的人,怎麽還會保留臉紅的功能?我捏著薄薄一疊美金飛快地出門,發誓今後再不要看到這個人。

晚上回去,我把當天借到的兩萬美金交給邱偉,加上他籌來的四萬多,還有他自己手裏的三萬多現金,也不過十萬美金,離三十萬還差得很遠。

望著那些新舊不一的鈔票,邱偉牙疼似的嘬著腮幫,眉頭緊鎖。

“你甭著急啊,總會有辦法的。”我雖然心焦如焚,但看他一籌莫展的樣子,還是空洞地安慰他。

“沒事兒,也不怪他們,這季節正是上貨的時候,大家手裏都缺現金。明兒我想想辦法,先把手裏的貨抵出去再說。”

我囁嚅片刻,到底忍著沒出聲。

今年春節時邱偉的妻子來烏克蘭,我才知道他的嶽家是東北人,嶽父嶽母和小舅子前些年先後下了崗,邱偉自己的家境也一般,所以他們兩口兒的經濟壓力一直挺重的,他萬般無奈之下才辭職下海,就算趕得運氣不錯,烏克蘭折騰幾年小有收獲,賺的不過是辛苦錢。而眼下正是是夏季商品走得最俏的時候,他這批貨一抵出去,就等於賤價出手,一季的奔波辛苦完全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