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節唯卿解

亭幽踏出綠漪殿的正殿時,弄箏很自覺地就找了個借口去了西翼。

亭幽回了叢玉軒,不多會兒就見弄箏走了進來,臉上明顯帶著怒色,她見了亭幽,嘴唇一張一合,足足過了小半盞茶功夫才啟了口。

“她們說才人為了狐媚皇上,連下面見了紅都還不自愛,生要纏著皇上。”

亭幽聽了,臉紅得滴血似的,手指抓在引枕上,掐了好大個坑兒,她倒沒猜錯,宮裏確實起了關於自己的謠言,只是這謠言太過惡毒,簡直不像也不該是宮裏貴婦間該流傳的,簡直比市井下三濫做的事兒還下流。

“是從哪兒傳出來的?”亭幽咬牙問。

“常姑姑說先是從蘭昭儀身邊傳出來的。”常姑姑是太後宮裏的人,只是敬太後的身子眼看著一日不如一日,又是同皇帝那般不對付,一旦敬太後去了,她們這些人在宮裏只怕日子馬上就要難過,即使亭幽目前也在風雨裏飄搖,可能抓住根稻草也是好的。

而亭幽又何嘗不知這些道理,彼此一拍即合,讓她在宮裏也不用當個瞎子聾子。但這謠言實在太過難聽就沒人敢傳給她。

亭幽吸了吸氣,見今日蘭昭儀那模樣,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笑什麽,這般腦瓜子,能想出這樣惡毒的招數只怕還是高看了她。

可同時亭幽又實在鄙薄這些宮妃,什麽陰謀陽謀不好使,偏偏傳出這樣淫言穢語的話來,還連帶上了定熙帝。

“不知皇上那兒知道不知道,你去跟常姑姑說一說。”亭幽對弄箏道。

這說一說,說什麽,就需要弄箏去體會了,她自然是個伶俐的。

這廂亭幽氣得胃疼,不僅恨那傳流言者,更恨那始作俑者。這哪裏是她上趕著去……可偏偏這流言她辯無可辯。

因著這件事,亭幽自然得盡量少出門,免得給別人添了笑料,氣了自己。

好在定熙帝不負亭幽所望,很快就給西苑那些女人們制造了新的話題。

這個話題亭幽覺得既神秘又爆炸,但顯然宮裏其他的妃嬪的態度就有些微妙了。

這皇帝後宮裏的女人,可以是選秀而來,也可是采選而來,無論妃嬪還是宮女原則上都算皇帝的女人。但,宮外的女人要毫無緣由地接進宮,無名無份地存在,這可不是正常的事情。

偏偏亭幽聽說定熙帝微服私訪一日遊後,帶回了個

女子,就住在紫瀚宮附近的連理堂。

連理堂不僅名字取得好,那獨一無二的地理位置也好,可即使是高貴如於賢妃,受寵若曽惠妃也都只能望而生嘆,偏偏一個宮外來的野丫頭無名無份就住了進去。

最最讓人不放心的是,即使是亭幽手裏的太後宮裏的消息靈敏人士,也無法滲透入連理堂一絲一毫,那裏顯然是定熙帝的自留地,容不得他人窺視。

這如何能讓深閨寂寞的亭幽不好奇,心裏跟貓爪似的。偏她去太後宮裏問安,就連平素最張揚的蘭昭儀都仿佛烈陽下的柳葉,蔫巴了。

亭幽旁敲側擊了幾句,這些個嬪妃顯然都沒精神討論連理堂的事兒,反而一副見怪不驚的模樣。

同時,宮裏的氣氛居然高度協調了起來,今日太後宮裏居然湊足了兩桌牌。連亭幽都在受邀之列。

這等氣氛,讓亭幽不得不想,只怕那連理堂的進來的野丫頭該是宮裏女人的天敵,平日不管內鬥得多厲害,這會兒都統一了戰線。

但最最奇怪的是,陰謀陽謀一大堆的女人,居然對連理堂的事充耳不聞,連個試探都沒有。

亭幽的好奇敬太後如何不知,到最後也只有她好心地給了亭幽建議,“連理堂的事兒你最好別上心。”

亭幽顯然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這宮裏許多東西都容不下,尤其是好奇心,那真是能要命的。

日子轉眼就到了十月裏,每年這時候便該是回禁宮的時候了,但今年這事兒到現在也沒提,原因大家也明白這是敬太後同定熙帝鬧上了。

因禁宮裏敬太後先時住的慈聖宮三年前走了水,後來敬太後才搬到了現在的慈寧宮。慈寧宮不僅名字不如慈聖宮來得王氣外漏,連規制也低了許多。

敬太後一直想重修慈聖宮,但戶部總是哭窮找各種理由推脫,敬太後打心底認為這是定熙帝與她離心離德,連個寢宮都不願為她重修,這兩月正鬧得厲害。

其實敬太後鬧得也不算沒道理,三年前不修,戶部可以推脫是國庫空虛,可這幾年定熙帝治河有功,近三年更是風調雨順,國富民強,區區五十萬兩修繕銀子,要說拿不出來,還真沒個理兒。

亭幽翻著手裏九月裏的邸報,見晉南巡撫王睿卿遷嶺西巡撫,總督蜀中、嶺西、嶺北三省軍務一條,心裏忽然覺得有些觸動。

“抱琴,你將定熙二

年到定熙九年的邸報摘抄翻來我瞧瞧。”這摘抄是亭幽的習慣,但凡邸報裏有她當時看不明白的消息或者極重要的消息,她總是愛拿本子摘抄下來,有空就翻一翻,偶爾某一個瞬間就能貫通許多以前不明白的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