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許三小姐

窗台上,一只野貓躥了進來。這只貓好像受了傷,一瘸一拐的,還帶著血跡,它走了幾步,趴下來開始舔腿上的傷口。

一只白嫩的手伸了過來,撫摸著貓咪。貓感受到了善意,並不躲閃。手的主人解開了頭發上的緞帶,編好的發髻散落開來,長發絲柔柔地垂在肩頭。她用緞帶把貓受傷的腿仔細地包紮好。

門突然開了,小野貓喵的一聲,掙脫她的手跳出了窗台。

許星媛正要生氣,回頭一看是許星程,轉怒為喜,清澈的眼睛裏泛出點點驚喜。她站起身來,卻不敢向前。捏著自己的裙角,想開口又發不出聲音,只做出了一個哥的口型。

許星程熱淚盈眶,他走的時候,她還可以偶爾說幾句話的。說來也是自己自私,明明預想的到妹妹的處境在他走後會變得更加艱難。但他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出國讀書,把這個他厭惡的家和只依賴他的妹妹全都拋在了腦後。

許星程摸著妹妹柔順的頭發:“媛媛,哥回來了……”

許星媛點了點頭,雖然高興,神情裏卻有幾分疏離。

“媛媛長高了好多。”許星程比劃著她的高度已經及他的肩了。他拿出自己的皮夾,給她看錢夾裏唯一那張兄妹二人的合照。四年前他走時,她連他的胸口高度都不到。現在已經長成一個窈窕淑女。

“不過,媛媛也重了不少,哥哥都沒法像小時候一樣抱起你轉圈了。”他故意逗她。許星媛果然上當,向他伸出雙臂做了個撒嬌的表情。

他一把抱起了許星媛轉了幾圈,這才找回一些當初的親密。

“別生氣了,看看哥給你帶了什麽?”許星程趕忙從皮箱裏拿出禮物給許星媛。許星媛拆開一看,是個綴有小貓形狀鉆飾的胸針,下面還用花體寫著她的英文名Crystal。

許星媛小心翼翼的摸著小貓的胡須,好似愛不釋手。

許星程幫許星媛別上胸針,許星媛對著鏡子打量了一番,很是中意。感謝地親了許星程的側臉。

許星程坐在她床上,拍拍身邊的位置。“過來,跟哥說說這幾年有沒有什麽趣事?”

許星媛搖搖頭,還是不願意開口。或許是真的沒有什麽值得跟他分享的事情。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和她的畫板,在這塊四方小天地中,像是被人遺忘一般。

許星程知道妹妹的病一時急不來,耐著性子和她說起自己在國外讀書的趣事。

許星媛聽得很認真,時不時流露出驚訝的表情。對哥哥口中那片自由自在的天地產生了強烈的憧憬。但她心裏知道自己這一輩子也許都無法踏足那樣的地方,父親最近為她在籌謀婚事。她這一生,嫁了,也就結束了她姓許的使命。

許星程慢慢講到昨日回國遇到的趣事,說起林啟凱,羅浮生和洪瀾。許星媛聽到林啟凱的名字,眼波流轉,露出了羞怯之意。許星程渾然不覺,繼續說到另一個她從未聽說過的名字:“我昨天遇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女孩,她的名字叫作天嬰……”

許星媛托著下巴,邊聽邊為哥哥而開心。他從未說起誰是這般神采飛揚過,恐怕是對這天嬰姑娘動了心也未可知。兄妹二人就這樣坐在一起,像小時候一樣愉快地聊到天光泛起魚肚白。

深夜裏,天嬰躺在床上“攤煎餅”。腦中回想的是胖三爺不屑的聲音和那個警察諂媚的笑容。

“丫頭你這唱的是哪出啊?這全上海也沒人敢抓他許大公子啊。”

“怎麽?連人是誰都沒搞清楚,就找我們來贖人。許大少爺是內閣軍政大臣許瑞安家的公子,整個上海的警察局都是他父親的管轄範圍。您哪。從哪兒來到哪兒去吧~他的安危犯不著您操心。”

天嬰睜眼起床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繁星。其實不是猜不到的,只是被心裏那一丁點歡喜給沖昏了頭腦。他和羅浮生那樣的人勾肩搭背同出同入,又怎麽可能是個尋常百姓家的公子呢?

“謐竹……”她喃喃開口,不自覺念出這個名字又馬上收口,像是怕人聽到似的。

天嬰心裏很難受,為了被扼殺的那一點期望。既然羅浮生是碰不得的人物,作為軍政大臣家的少爺,許星程更是挨不得邊的。天嬰努力說服著自己,為了戲班的平安,為了自己的前程,讓自己堅定起來。

同樣輾轉難眠的還有一個人,羅浮生躺在硬板床上,黑著燈。

羅誠沒敲門就跑進屋,一看少當家躺著,以為他睡著了,正準備退出去。

“還有沒有點規矩?”羅浮生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羅誠一回頭,只見黑暗中羅浮生睜著眼睛,根本沒睡覺,格外嚇人。

“我來給你送東西的,你下午要我錄的東西。生哥,你怎麽睜著眼睛睡覺啊?把我魂都快嚇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