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艱難路

且說紀澄領著榆錢兒、柳葉兒走進正房西跨院裏她姑母替她準備的房間時,心中略微一驚,這間屋子可比正房華麗富貴了許多。

整堂半新舊的花梨木家具,既氣派又沒有暴發戶的氣質,擺設也十分典雅,尤其是那座花梨木三扇繪美人圖的屏風,無論是雕工還是樣式都十分精心。

跟著進來的紀蘭身邊的大丫頭玲珍道:“這座屏風是三夫人生五小姐時,老夫人給的,說是先皇後娘娘賜下的。”

原來還有這樣不凡的來歷,紀澄點了點頭。

到後面,玲瓏得了紀蘭的話開了庫房,領了一串丫頭、婆子過來,抱插屏的插屏,擡炕案的擡炕案,又有那抱漢玉鳴鳳在竹腰圓花插的,也有那拿官窯雙環葵花樽的。

這屋子裏所見之古雅器具,都是有錢也買不到的貴重物件,只有那幾代勛貴的人家才能積攢下來。

歇下後,榆錢兒忍不住道:“剛進門時我還以為姑太太對姑娘不喜呢,可如今瞧著又不像,這是為什麽啊?”

前倨後恭所為何也,的確難猜。倒像是欲以這滿堂金銀買不來的富貴晃花她的眼一般。否則早該布置好的屋子,緣何又突然擡入這許多古器寶具?

是想嚇得自己知難而退,還是欲勾起她的上進心?紀澄暫時還摸不透這位姑母的想法兒,但未來時日頗長,若是她真有什麽盤算,掩也是掩不住的。

用晚飯時,紀澄的姑父,也就是沈三老爺下了衙到家,紀澄和紀淵一起去了正房拜見。

沈英是個十分溫和的人,見著紀淵和紀澄,關切地問了好些話,又說紀淵想去東山書院讀書的事情,基本已經辦妥了,但是書院的山長還要親自考一考紀淵,才能決定是否收他入學。

紀淵自然是感激不盡,沈英又說等他休沐日,親自帶了他前去拜訪山長。

至於紀澄,沈英畢竟是姑父,需要避嫌,因而只簡單問她在家中可曾讀書。

紀澄回道家中爹爹曾給她聘過一個女先生,教她讀書習字。

沈英十分高興,沒想到自己大舅子還有這樣的心胸,“好,這女兒家識文斷字,一可以從書中明白許多道理,於子孫皆有益,二可以與將來夫婿紅、袖添香,於夫妻二人都有利。”

“老爺說什麽呢?”紀蘭嗔道。

沈英頓時醒悟,怎麽能同外侄女兒開這種玩笑,他平素是個極風流倜儻之人,否則也不會與紀蘭傳下一段佳話,因而言語上難免隨便了些,此刻一思考也覺失誤,有些訕訕。

紀澄耳畔飛紅,只垂著頭不說話。

為了掩飾先才的失誤,沈英轉而道:“咱們沈家家中有專為女子設的書堂,你幾個表姐妹都在裏頭讀書習字,跟著先生學習道理,阿澄若是在京城待的日子長,倒可以去跟她們做個伴兒。反正教一個也是教,教幾個也是教。”

紀澄聽了,擡頭去看紀蘭,實則她在京城能否留下,還端看這位姑母的意思。

紀蘭本來打算且觀察紀澄兩天,再看是否送她去書堂的,但如今沈英如此說了,她也不好抹沈英的面子,因而笑道:“阿澄這次恐怕要在京裏住一段時日,我也有意送她去學堂給萃姐兒幾個小姐妹作伴,卻被老爺搶先一步說了,這個人情倒是落在老爺身上了。”

沈英笑了笑,“哎呀,早知道我就不多嘴了,夫人的侄女兒,你自然比我更上心,定然會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的。”

又說了一會兒話,門房那邊的婆子來說,五姑娘還有兩個哥兒都被留在了老夫人的芮英堂用晚飯,紀蘭便道:“那我們就在這裏擺飯,都是一家至親也沒必要回避,一桌子吃飯才熱鬧。”

沈英點了點頭,但是大家族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因而這一頓飯吃得並不熱鬧,用過晚飯,紀澄和紀淵就各自回了屋。

晚上,紀澄在屋子裏來回走動消食,榆錢兒在外頭野了一圈回來,基本已經將沈家三房的大致情況摸了個底兒,“吃過飯,姑老爺就往方姨娘屋裏去了。”

紀澄並不驚訝,她姑母再美,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自然比不得那些姨娘的鮮美,便是她爹爹,這幾年也不怎麽進她娘的屋了,她娘的容貌比她姑母還勝上許多哩。

“叫你打聽府裏的事兒,你怎麽光打聽姑老爺的私房事兒啊?”柳葉兒伸出食指戳了戳榆錢兒的腦門兒。

榆錢兒今年十四歲,小骨架的人,瞧著只有十二、三歲的模樣,又生得玉雪可愛,很少有人會對她起戒心,所以她通常都能打聽到別人打聽不到的東西。

“哎呀,我不是順便就聽了一耳朵嘛。”榆錢兒嘟嘴道。家裏下人最愛碎嘴主人家的私房事兒,知道老爺寵愛那位姨娘,也好巴結著點兒,即使不巴結好歹得避讓著點兒,總之沒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