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樂遊(下)

輕咳兩聲遮掩自己的失態,沈禦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看著紀澄道:“表妹先才的動作太過危險,今後還是少做為好。”這自然也是實話,沈禦是真心為紀澄著想,他到沒有如紀澄想的那般覺得她表裏不一,只是覺得原來這小姑娘如此活潑。

其實是早生了好感,看紀澄如此舉動就是活潑,若是早蘊惡感,那紀澄這就是魯莽且失女子之貞靜了。

人之好惡,如斯之不公。

紀澄聞得沈禦如此說,自然直連連點頭,表示一定遵從。沈禦見紀澄如此,又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嚴厲了些,這樂遊原避暑本就是小姑娘等難得的消閑時光,切莫嚇著她,讓她後來的日子太拘束了才好。

一句話之後,兩人又是沉默,只聽得有腳步聲靠近,因踏著樹葉所以發出了有節律的“嚓嚓”聲。聲音如此單調反而讓人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紀澄擡起眼皮就看見一身青袍的沈徹從林子裏走了出來,手裏還帶著一只中箭的山雞。大概是沈禦給她的刺激已經很大了,這會兒看見沈徹,紀澄的心反而一點兒浪花也激不起來,所謂死豬不怕開水燙大約就是她現在這個狀態。

“徹表哥。”紀澄笑靨如花地叫了一聲。

沈徹此刻也正看著紀澄,然後唇角彎起一個微笑的弧度,“紀表妹的騎術……有點兒意思。”

紀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沈徹這個停頓後的“有點兒意思”是個什麽意思。只是她此刻也沒法兒細想,都說女色惑人,其實男色又何嘗不撩人,無怪乎王四娘姐妹一顆心都系在沈徹身上,連家中蘇、盧兩位表妹也都待他格外不同。

沈禦聞言倒是掃了沈徹一眼,“有點兒意思”這句話他可不是第一次聽沈徹說了。上回他和沈徹出門,街邊二樓的豆花西施拿系著金簪的手絹兒拋下打他時,他也說“有點兒意思”。

紀澄如此好顏色,沈徹覺得她有趣兒這是自然的。沈禦問紀澄道:“表妹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紀澄趕緊道:“我同哥哥賽馬來著。”這一句話就解釋了她為何會有先才不閨秀的舉動了。

沈禦點了點頭,沈徹卻開口道:“我們過來時,瞧見你哥哥同四弟一處,就在東北邊兒那山坡上,你一個姑娘家單獨在外太過危險,趕緊去找他吧。”

要說沈徹這話說得十分的正常,也是對表妹的正常關心,可此刻說出來,明顯就是委婉地在點明紀澄說謊。

既然是同紀淵在賽馬,為何紀淵又停在那山坡上同沈徑敘話。

紀澄心裏那個冤啊,明明說的是實話,卻被自家哥哥坑了個底兒朝天。不過此時再說其他的,他們也只會當她是辯解了,所以紀澄只能淡淡一笑,硬生生把湧到胸口的血給吞了回去。

卻說沈禦和沈徹並肩而行,沈禦又側頭看了沈徹一眼,沈徹回以一笑,彼此都了然了。

沈禦心中輕嘆一聲,他雖然不喜歡沈徹這種遊戲風塵的做法,但對那些被他“禍害”的女人也提不起同情心,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兒,是她們自己不夠貞靜。

至於沈徹,在討得女人歡心這件事上也從失過手。沈禦也絕沒有和自己弟弟爭奪女人的喜好。只是到了紀澄這裏,沈禦難免有些遺憾。

不過紀澄於沈禦也不過是刹那驚艷,在最初的悸動之後,沈禦也就將她置諸腦後了,畢竟男女情愛在他的心裏不過只占了冰川一角的位置而已。

而遠遠看著沈禦和沈徹背影的紀澄小脾氣也上來了,依舊去她和紀淵約定的地方等他,倒要看看她這哥哥最後還記不記得來找她。

紀澄抱著雙膝靠坐在山坡上的樹下,如今她再不敢有絲毫放松了,即便四周無人,也不能將手枕在頭下躺著仰望天際的流雲了,雖然這時她以前最愛做的事情。

肚子餓得咕咕叫,斜陽已經落下山坡只剩一縷橙光了,依舊不見紀淵身影。紀澄身上的薄衫已經抵不住黃昏的涼意,她打了個噴嚏,不由笑著搖了搖頭,她這是跟自己叫什麽勁兒,她又不是不了解她大哥那個人。

紀淵是紀青的長子,也是將來要撐起紀家的人,不過商人的圓滑與周到他是幾乎沒學到的,文人墨客那股子清高以及晉地男人瞧不起女人的習性他倒是學了個十足十。

賽馬輸給男兒沒關系,但輸給女子於紀淵來說實在有些無法接受,但他又不願在自己這個妹妹面前低頭,只好中途溜號,到時候再尋個借口,就皆大歡喜了。

紀澄畢竟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她擡頭看了看天色,用手指擦了擦微微濕潤的眼角,蔫耷耷地正準備起身回去,卻聽身後有人欣喜地喚道:“澄表妹,你果然還在這兒。”

“徑表哥。”紀澄回過頭就見沈徑一臉喜色地站在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