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蜂纏藤

不過收藏花箋是極雅致的事情,但花箋又不如古物一般有價值,紀家的人都是生意上的朋友,若論金銀珠寶之流一定能給紀澄找來,但是花箋麽,就有些難為人了。

而蘇筠在聽沈蕁說紀澄也喜歡收藏花箋時,也來了興趣,說她在南邊時也愛花箋,還拿了她自己收藏的花箋集子出來,裏面不乏南方名家制的。

紀澄心裏不得不佩服這些世家閨秀,什麽雅致就玩兒什麽,都有涉獵,而她自己雖然這三年來努力追趕、提升,學畫、學字,習詩、做詞,但她骨子裏就不是什麽千金小姐,也沒有從小耳濡目染的環境。

一時間紀澄還真是為花箋犯了難,換別的人就該恨自己多嘴了,但是紀澄不,她知道一切的抱怨都沒有意義,要緊的還是去解決難題。

紀澄想了想,覺得這事兒恐怕只能拜托給余夫人了。余夫人愛畫,也可能收藏有花箋。恰巧余夫人此刻也隨林大人來了樂遊原,真乃紀澄之幸。

“你怎麽想著要收藏花箋了?”余夫人看著紀澄道,她是擔心紀澄貪多嚼不爛,再則,在余貞圓看來,花箋不過小小玩物,邊角余料的嬉戲,同真正的作畫還是不能比的。

紀澄便將自己不想廢掉紙張的心思說了出來。

余夫人笑道:“你難道還少了錢花?”

說起銀子真是人人都愛的,可是人人又力求表現得不貪財。三和居士的畫價值千金,但是余夫人為著面子也絕不會將畫作拿去出賣,好似她是為了錢才畫似的。她的畫作通常只贈友人。

而林大人致仕之後,雖然薄有田產,但也不過一富家翁而已。余夫人交遊廣闊,又喜歡遊歷山水,衣食住行無一不精麗,這些都是要花錢的。

紀澄能列入余夫人的門墻,各位看官其實只覺得她是走了狗屎運了,實則她也是交了不菲的束脩的。如此既解決了余夫人手緊的問題,又不會顯得余夫人貪財。

也因此余夫人才調笑紀澄,她那麽大一筆的束脩都能給出,又何愁幾張畫紙。

紀澄不好意思地笑道:“能省則省嘛。再說,習畫的時候制成花箋擱著,也能一路看著自己的進步。而且我覺得方寸之地也有大作為,很想看看那些名家名箋的格局。”

余貞圓點點頭,“我的確收藏了一些花箋,也有書信來往時友人的習作。借給你看看倒無妨,不過你切記不要拘泥在了這方寸之地才好。”

紀澄忙不叠地點頭。

余夫人那兒空白的花箋可以借給紀澄賞析,但那些書信她只揀了十分特別雅致又沒什麽有關緊要的信給紀澄看,但這些就不能帶走了。

紀澄對這些信劄看得十分仔細,比如裏面一張“藤蘿蜜蜂”箋的布局和色彩她就極喜歡,“先生,這張箋至筆法渾厚又不失巧麗,而且別出心裁當是大家之作吧?”

因為信紙有幾頁,余夫人掐頭去尾地給紀澄看的,所以她看不出這信和信箋是出自何人。

“眼力不錯,這是白石老人自寫自書的花箋。”余夫人道。

白石老人也是不得了的繪畫名家,只是如今人已經去世,其作也成絕響了。紀澄沒想到白石老人生前和余夫人居然會有書信往來。

“先生,我可不可以臨摹這張花箋?”紀澄問道。

余夫人自然是不藏私的。紀澄用了兩日才臨摹完這張小小的箋紙,余貞圓看到後不禁道:“你這臨摹的真可以以假亂真了。”

紀澄笑道:“我就是臨摹著玩兒的,先生的信紙阿澄自然不能要,只好臨摹一下,以後自己也可以揣摩。”

余貞圓點了點頭,“臨摹的確可以練習畫技,但也容易讓人懈怠,處處都模仿,以後就會失去自己的風格,而落得下乘的。”

“弟子一定謹記。”紀澄頷首道。

余貞圓也不再多說,她和紀澄其實都心知肚明,紀澄是有那麽點兒畫畫的天賦,但是她的心並沒有全情投入,所以指望她有什麽大造化,那是不可能了。

紀澄是只求將來能不給余貞圓丟臉就行了。

紀澄走的時候,余夫人將她收藏的不少花箋都送給了紀澄,這些小玩意她早就不在意了,既然紀澄需要,她也就做了個順水人情。

沈蕁和蘇筠看了紀澄的“收藏”後,可再不看小覷她,別看她一介商人之女,可內在涵養卻絲毫不輸給她們,由此沈蕁同紀澄相處就再沒有了以前那種有意無意間流露的高高在上的感覺了。

而蘇筠看紀澄就別舔了些心思,畢竟她二人到沈家,都是抱著同樣的心思的。

話說後來幾日沈蕁又央著紀澄畫了好些花箋,其中就有那張“滕托蜜蜂箋”,所謂英雄所見略同,沈蕁也看出了那花箋的不同凡響。

紀澄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是臨摹的白石老人的花箋,沈蕁沒見過原作,也無從評判紀澄工筆的好壞,但光是看臨摹之作,已經足夠大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