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清溪箋

二十四月館顧名思義就取自“二十四橋明月夜”,磬園的西湖上有一座玲瓏小橋,橋有九孔,名踏月,橋東就是二十四月館,坐在館內可觀一湖秋月,最適合中秋賞月。

沈府的中秋團圓宴就設在館中。今人開宴或是圓桌而坐,也有小幾分座,老太太喜歡熱鬧,又說今日家宴都是自家人或親戚不講虛禮,所以二十四月館內並未列屏風遮擋,幹脆就在正中老太太的食幾兩側,列了兩行半月小幾。

幾上列置酒食,每張小幾圍坐兩、三人,十分愜意。老太太同蘇筠的祖母蘇老夫人同坐上座,左側是國公爺沈卓和安和公主的席位,右側小幾則是三老爺沈英和三夫人紀蘭的。至於二夫人黃氏,因為二老爺不在京城,所以她自請伺候老太太,也算是和老太太一桌了。‘下首那兩列小幾,自然就是小輩圍坐。紀澄同沈芫一桌,沈蕁則與蘇筠一起,沈萃便只得與盧媛一桌,因著是家宴,又是佳節,所以女孩兒家的小幾上也置了酒壺,裝的是梅子酒,清甜甘柔,喝著十分舒服。

紀澄她們對面是沈禦同弘哥兒,斜對面曾修文也在座,曾家在京中也有宅子,但老太太說今日是中秋,曾修文這未來的孫女婿也不是外人,所以盛情留了他飲宴,這讓沈芫一個晚上臉都紅紅的。

曾修文的樣貌一般,這主要是被沈家人給襯托得一般的,不過他一身詩書氣,有些忠厚的呆呆氣,同沈徹、沈禦等人又是不同的男兒,每次看向沈芫時,臉都要紅,導致紀澄一見他就想笑。

沈芫氣惱得直擰紀澄的腰,紀澄連聲告饒。

有宴有酒,自然也得有舞有歌,這才算雅致。

老太太面前,館中央空出的位置先是有沈府養的舞姬獻舞,又有安和公主養的江南來的小丫頭唱曲。

那曲子卻是紀澄和沈萃最熟悉的,“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首詞近日風靡了整個京師,人人爭相唱誦,蘇青瓷夜夜都有人宴請。青樓楚館之內,更是時時都有人哼唱,紀澄沒想到的是這才多少時日啊,居然連沈府養的歌姬都唱上了。

老太太卻是第一次,連聲倒好,“這詞寫得可真好,可還有?”

那歌姬便又唱了一首破陣子,這下引得老太太高聲道:“好,許久沒聽到這樣好的詞了,怕是十年都難得一出。也不知是什麽人做的?”

沈蕁道:“老祖宗可是問對人了,那首‘纖雲弄巧’第一個唱的人就是阿萃,她在中壇獻藝上唱的就是這詞哩。”

老太太驚訝地看向沈萃,“萃丫頭,可是真的?”

沈萃笑著朗聲道:“回祖母,這都是澄姐姐的功勞,也是我運氣好,那日澄姐姐在街頭偶然救了個書生,那書生沒什麽報答她的,就寫了兩首詞相贈。”

好詞贈佳人,這就是一段佳話,不過於男子來說這是佳話,對紀澄來說可就顯得輕浮了。沈萃這個人說話從來都是不為別人著想的,也不知是無知還是故意。

紀澄側頭對老太太無奈地笑了笑,像是寵溺妹妹的姐姐一般無奈,“那位蘇先生當時欠了別人的銀子,正被人追著打,我見他被打得可憐就替將銀子給了,他身無長物,沒什麽能抵給我的,卻又不肯接受施舍,就寫了兩首詞抵債。”

這年月,文人雅士憑一首詞就能在青樓楚館白吃白喝半個月的,那詞也的確可算作銀子的,甚至比銀子更管用。

被紀澄這麽一說,大家就懂了,看來那蘇青瓷也是個有風骨的,難怪能寫出這樣絕妙的詞來,而他同紀澄的“曖昧”也就被淡化了,並非什麽詞贈佳人,不過是抵債而已。

紀淵當時一聽沈萃的話就皺了眉頭,紀澄畢竟是他妹妹,他可不許她同男子有什麽苟且。這會兒聽了紀澄的解釋,眉頭才松了開來。

沈萃聽了紀澄的話就沖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說你的秘密就我們兩知道似的,紀澄有些納悶兒,不知道沈萃這是又抽哪門子的風,怎麽突然就對付起自己來了,她是哪裏招惹沈萃了?

紀澄的確是冤枉,沈萃在今生巷對齊正起了意之後,卻發現齊正看的人一直是紀澄,心裏頭那個氣憤自然不言而喻,所以這才看紀澄不順眼,挑她的刺呢。

“那位蘇先生可有寫新的詞?”老太太這是聽上癮了。

紀澄不知道,在幫沈萃把中壇選藝的事兒應付過去之後,她就沒在問過蘇青瓷的事兒,直覺有些不喜,總覺得那樣的人做不出那種詞來,還是遠遠避開為好。

紀澄雖然不知道,卻聽見沈萃脆生生地道:“有。”

館中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到了沈萃的身上,打從中壇選藝之後,她整個人好像都籠了一層光似的,行事比以前更為高調。

“今日才傳出來的新詞。”沈萃對旁邊伺候的纖雲使了個眼色。纖雲本來不是叫這個名字,沈萃是得了蘇青瓷的詞後才給身邊的兩個丫頭改了名字的,一個叫纖雲,一個叫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