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投環樂

這原本是樁天作之合,但可惜沈蕁一眼就相中了楚鎮,紀澄權衡之後不敢輕舉妄動,還得試探一下沈徹的態度才行。

於是紀澄害羞地撇開頭,垂眸阻斷了楚鎮的話,“世子,我該回宴席上了。”

不待楚鎮答話,紀澄領著榆錢兒便匆匆離開了。留下楚鎮愣在原地,末了楚鎮私下詢問身邊伺候的小廝,這是怎麽了?

那小廝總不能說是人家姑娘沒瞧上你,只哄道:“是不是世子嚇到紀姑娘了?世子應該多笑笑的。”

楚鎮心想說不定還真是這個理兒,心裏打定主意,下回見著紀澄時,得對她多笑笑,要盡量和藹。

嚇到紀澄的不是楚鎮,而是前頭不遠處正在探頭探腦的沈蕁。紀澄覺得肉沒吃著可千萬別惹一身腥,所以想也沒想地轉身就往幽暗的小道走,一邊兒走一邊回頭留心她和楚鎮那邊的情形。

但走路哪裏能分心,沒走兩三步,紀澄就和轉到而來的沈禦碰了個滿懷。沈禦身上有酒氣,不如以往警覺,再加上紀澄的衣裳是深色的,在夜色了一點兒不顯,這才有了兩人相撞的一幕。

紀澄“哎喲”一聲,第一反應是以為自己撞到了墻,她趔趄著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被沈禦一把拉住,這才沒摔在地上。

“禦表哥。”紀澄穩住身子借著暗淡的燈光看清了來人。

沈禦收回手,拇指和食指在袖下捏了捏,那指尖似乎還留有肌滑玉潤的觸感,若是可以放在鼻尖嗅一嗅,定然還有女兒家獨有的異香。

剛才的親近不過倏爾刹那,但沈禦的鼻子已經捕捉到了紀澄身上的香氣,那不是女兒家尋常用的熏香、花露之類帶了的香氣,那樣的香氣會隨風而送入人的鼻尖,而先才的那股暖香,應是藏在女兒家肌膚之底的氣息,是洗盡鉛華之後依然留存的香氣。

淡淡的、暖暖的,紀澄身上的香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甜香,像一顆果子的甜味,可這世間有沒有任何果子能有那香氣中的甜蜜。

沈禦淡淡地“嗯”了一聲,帶著小廝頭也不回地從紀澄身邊離開。

紀澄絲毫不以為奇,沈禦本就是這種冷淡性子,對女子更是不假辭色。

紀澄不奇怪,但沈禦身邊的隨從松嵐可就有些奇怪了,先才大公子明明是要去向主人家辭行的,怎的忽然又不往前頭亮晃晃的佳山堂去了,反而又拐回了原道。

松嵐以為沈禦是改變主意,要重新回露潤軒。本來嘛,男人誰不愛那事兒,哪怕自個兒做不了,看著也能過過癮。但松嵐也知道他家主子素來最厭惡那些浪蕩子的行徑,只是有些情面卻不過才敷衍應酬了一番,先才那樂雲樓的女史想親近沈禦,被他兩指捏住手腕,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只但願他家主子稍微憐香惜玉一點兒,沒捏碎那嬌滴滴的小娘子的骨頭,多嫵媚的小娘子啊。

松嵐跟在沈禦後頭,以為他要重回露潤軒,哪知沈禦走到一半卻不動了,單手撐在旁邊的樹幹上,不知在沉思什麽又在忍耐什麽?過了好一陣子,才聽得沈禦道:“走吧。”

這又轉過了身往佳山堂去,松嵐心想,這是逗著人玩兒呐?

南郡王府繁雅奢靡的菊花夜宴好似將京師貴人所有藏之於人後的腌臜之處都呈現在了紀澄的眼前,當然這樣的夜宴什麽魑魅魍魎都往外冒。

紀澄在冒冒失失地撞著沈禦之後,總算收回了心神打算回偶得香,哪知才沒走幾步,又見著沈徹從花叢後面走出來。

紀澄如今對沈徹是又恨又怕,見著他低眉順目地喚了聲“徹表哥”。

沈徹從暗處過來,當燭光映到他的左頰時,一枚淡淡的粉色的唇印就在他的下顎處顯了出來。

紀澄和沈徹本沒什麽言語,行過禮後就要離開,哪知余光剛好掃到沈徹下顎的唇印,僅僅只是遲疑了一息,紀澄就回過身叫住了沈徹。

紀澄也不好對沈徹直說他臉上有唇印,怕戳得沈徹“羞憤”就不好了,所以就將自己隨身帶的小鏡送到了沈徹跟前。

紀澄這隨身小鏡很是方便,時人多用把鏡,而她這比三枚銅錢大小的鏡子卻是以絲絳系著隨身掛著,那鏡身是以象牙絲編織的鏤空海棠花,剛好將小鏡嵌在裏頭,下頭垂著粉、紫二色花結,別致又新穎。

沈徹不語地掃了紀澄一眼,紀澄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左下顎,沈徹似有所悟,“將你的手絹給我。”

紀澄又將自己的手絹遞給沈徹,他擦了擦下顎的口脂印,側頭問紀澄,“幹凈了嗎?”

紀澄點了點頭。

沈徹便將那擦過口脂印的手絹又塞回了紀澄手裏,邁步走了。

紀澄只覺手絹燙手,順手扔到了一邊的水渠裏。她那手絹普通得緊,因著聽過太多“手絹訂情”的故事,她那手絹不過白娟一張,且不過是普通布料,既不繡花也不寫字,任誰撿了也證明不了這是紀澄的手帕。